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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他几次想叫醒她,但想到她辗转反侧了一夜,好不容易睡,应当让她多睡一会才行。

  不过,天色已明,他又必须躲上床,免得无意中露了密。

  他呆呆地想了一会,耳中突然听到极低微的Е步声,像是精通武功之人蹑足走来一般,心头一凛,一耸身已上了床,鞋子也来不及脱下,蹲在床角。

  那阵步声经过外间,接房一动,一个俏美侍婢走进来。她大概是十六七岁,身体纤细轻盈。

  朱宗潜一望之下,倒也难以判断她究竟是否懂得武功?所以步声特轻,抑是由於身形特别纤巧而致?

  这名俏婢一直向胱床走过来,朱宗潜大窘,心想她一撩起罗帐,见到了自己,会有什么想法?

  当然她首先会尖叫一声,然后抑制惊慌,退出此房。她暂时不敢露密,这是毫无疑义之事。

  不过时日稍久,可就说不定了,况且在她心中,一定以为小姐偷养汉子。

  褚玉钏一旦想起此事,定要难过万分。

  俏婢果然一直走到床前,轻轻叫:“小姐,小姐……”

  朱宗潜一瞧实在没有法子了,双手一伸,把褚玉钏整个人抓起来,让她坐起,自己迅即躺下,拉过衾被盖住身体。

  被窝中不但温暖,而且芬芳扑鼻,说不出是什么香味。

  俏婢一撩帐,但见小姐欲睁未睁。

  不禁笑一下,伸手推推她,道:“小姐,醒一醒,你不是说过今天要上庙里进香的么?”

  褚玉钏这时才醒过来,身子动了一下,猛可骇得面色大变,原来她感觉到被窝里有人,她腿Е移动之时,碰触到他。

  幸而她立刻就记起了朱宗潜,这才没有尖叫出声。

  俏婢讶异地望住她,道:“婢子得赶紧整理床铺啦!”

  褚玉钏神魂不定,口中应道:“我该起身啦!”

  朱宗潜听了这话,吓得三魂七魄都出了窍。

  心想:“我的大小姐呀,你怎能答应让侍女整理床铺呢?”

  他一急之下,伸手推她一下,恰好碰到她的小腿。

  由於她坐起,所以碰到滑腻温暖而又富於弹性的小腿肌肉上。

  这对年青男女彼此都大为震动,朱宗潜倒没有一点邪念,只感到实在不该随便动手,以致碰触她娇贵的肉体,行为实是轻薄之极,是以心中大为窘困。

  褚玉钏也说不上动了邪念,不过对方的这一推,使她如触电流,半边身子都软麻无力,绮思遐想,缭绕心头。

  俏婢笑一下,道:“小姐这一次赶不上头香啦!”

  褚玉钏半晌才镇静下来,问道:“你说什么?”

  俏婢道:“婢子说小姐今日上庙烧香还愿,可赶不上头香了。”

  褚玉钏这刻那还管什么头香不头香,挥手道:“算了,我等一会才过来,你且出去,我要想一件事情。”

  本来她叫婢子出去,用不说什么理由,平时也不会说出理由。

  但这刻怀鬼胎,便不知不觉说出理由,免得对方过疑。

  其实此举反倒是欲盖弥彰。可见得一个人当真不可做亏心之事。

  俏婢悄悄退出去,朱宗潜掀开被衾,露出头面,向她苦笑一下,又不由得一怔。

  原来褚玉钏正低头瞧他,两人打个照面。但见她鬓乱钗横,眼皮微肿。

  别饶一种春酣花慵的娇姿,使他的心不觉“怦”地大跳一下。

  他迅快地忖道:“怪不得自古以来,美人之神态情趣,均可入诗。卫泳的枕中记载说:『唇檀烘日,媚体迎风,喜之态。星眼微,柳眉重晕,怒之态。梨花带雨,蝉露泣枝,泣之态。鬓云乱,胸雪横舒,睡之态。』我以前阅及,只是掠眼云烟,全无所感,殊不知古人果不我欺,像她惺忪未醒之态,果然可以入诗,更可入画……”

  褚玉钏被他炯炯的目光瞧得垂下眼皮,一抹羞红泛上玉颊。又是别样娇羞之态。

  朱宗潜不禁又发痴想,忖道:“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是喻西湖之美如西施,不论如何妆扮,总是一样的迷人。她又何尝不是呢?”

  褚玉钏用细白齐整的牙齿咬住下唇,终於忍住心中的羞意,轻轻道:“对不起,我太不中用,差一点……”

  朱宗潜举食指按在唇上,示意她别作声。

  她只好弯腰低头,贴近他耳边,又道:“我不去上庙进香啦!”

  她的秀发拂过他的面庞,使他感到微痒。而她的口脂香和喷在他耳边的热气,更使得,他心头微痒。

  朱宗潜虽是大侠胸襟,意志坚,武功高绝。可是在男女之间的磨情境中,也一如世间的年轻人,不由得心醉神摇,只差一点点就伸手出去抱住她。

  他敢跟任何人打赌,当他抱住她的时候,她决计不会拒绝惊叫,甚且会把温暖的香唇送上来,由得他品享受。

  因此在这刹那间,他不断地询问自己,要不要伸手出去?

  朱宗潜即使拥抱她和吻她,事实上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们都年轻,渴望爱情,古往今来,任何人也不能例外。

  褚玉钏心头鹿撞,下意识地等待一个突然的变化。

  但朱宗潜在这一刹那间,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他所想的主要是责任问题,一旦伸手抱住她,就等如担负起她终身幸福的责任。

  这一点他倒是很有把握,不过在目前来说,他身世间别有隐衷,与常人不同。

  加上许许多多的恩仇,须得奔走於江湖上,日日刀头舐血,生死难卜。

  因此,他不敢在遣刻就付出感情,免得将来含恨於地下,也误了她的一生。

  他始终没有动弹,褚玉钏心中叹息一声,隐隐泛起失望之感。

  她匆匆起床,向俏婢吩咐过,免得她翻动被衾,发现了朱宗潜。随即去找祖父,依计行事。

  这一日,褚玉钏忙得要命,虽然一夜没睡,但忙碌之下,倒也不觉得怎样。

  傍挽时分,全宅都装设好警钟。

  她回到闺房,把婢子支走,取出食物。

  朱宗潜饱餐了一顿。

  这时,他已深悉褚宅的形势,又听她详细说出警钟装设的位置,全宅一共有十五个警钟之多,把偌大的一座褚宅分作五区。

  假如第一区有事,便敲一响。第二区有事敲两下,全宅之人,一闻得钟声,即可知悉本宅那一区有事,须人驰援。

  褚玉钏又告诉他说,她已尽一日之力,与本宅所有婢仆个别谈过话,嘱附他们在这几日之内,打醒精神,密切注意有无可疑情形,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不可松懈。

  谁也想不到这洛阳世家戒备得如此严密,朱宗潜在黑夜中巡视全宅时,行动十分小心,免得褚宅的下人发现,鸣钟报警。

  还好的是他深知一切内情,熟知本宅的地形,所以不难瞒过褚府婢仆们的耳目。

  第一夜没有事情发生,日间,他照例藏置在褚玉钏的胱床上。

  下午时分,他精神奕奕地盘膝坐在床上。

  褚玉钏走入来,撩帐一瞧,微笑道:“你睡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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