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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茫茫大地

  唐朝的歌舞伎有坐部伎、立部伎之分;M旅馆也有,楼下的4号房和楼上的25号房,然而吹奏出来的调子,未免过于凄哀恐怖了。
  且说,杜马摔倒手扎破了,伊娃急忙上前搀扶,冷不防被杜马一掌掴在左颊,打得口吐鲜血,满面血污。伊娃吓昏了头,两眼发花,摸了摸齿颊,牙没打掉,牙床子打出血了,脸上的血是杜马右手扎破了印上去的。
  伊娃打出娘胎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索性拼了吧,她扑过来低头便往杜马身上撞去,拼命挥拳擂杜马的膀背,杜马知道自己闯祸了,深怕伊娃有个好歹,且由着她的性子发泄发泄,气出了,也许不至于分手。
  正在这当口,伊莎贝拉推门进来,怀抱婴儿,身后跟着个男人。
  伊娃停手了。杜马惊望来人。干疲的伊莎贝拉骇得尖叫一声,伊娃脸上的血污也把婴儿吓哭了。妈妈手臂做摇篮,轻轻摇晃着孩子,一边“噢噢噢”地哼声哄着。伊莎贝拉身后的男人见状掉头便走,被伊莎贝拉一把拽住。杜马净了手敷了药,伊娃也洗了脸,在一旁呆呆望着。
  伊莎贝拉对来人说;“我一直住在这儿,孩子跟着我你放心好了。”
  来人瞧了瞧杜马,瞧了瞧室内陈设,又瞧了瞧伊娃,一声不出。
  伊莎贝拉对杜马说:“小南希的爸爸要拐走小南希,我闻讯从我的朋友埃尔文先生那儿把她抱来了。他不放心,过来瞧瞧。”
  伊娃说:“瞧什么瞧,反正是方寸之地,伊莎贝拉,走,我们租房子去。”
  伊莎贝拉回身低声对埃尔文说:“你放心吧,我会安排妥当的。”
  埃尔文说了声“保重”,告辞而去。
  伊娃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一语不发,坐下奶孩子。
  杜马说:“有事大家商量,闷在心里不是办法。”
  伊莎贝拉奶完孩子,抬起头说:“哈利谋杀案东窗事发,小南希的爸爸里维埃跑路了。前天窜进埃尔文家抱起小南希就走,被埃尔文太太死挡活拦才放回去。埃尔文到处找我,在五街撞见,我马上跟去抱来了小南希。”
  杜马来回踱步,这时停下来,说:“里维埃太平时期全不管小南希,20元奶粉钱10元尿布钱都不肯出,现在躲官面跑路,要的哪门子孩子,分明有诈!”
  “里维埃临走甩了一句话,叫埃尔文转告我:‘孩子归她可以,分手费一万美元。’”
  伊娃插言:“里维埃究竟涉案多深,你清楚吗?”
  伊莎贝拉并不搭腔,只管回过头去左看右看,又嘀咕伊娃和杜马的背后,怕虚空中隐密着偷听的耳朵。
  杜马说:“屋里除了我们三个,只有小南希。难道连我和伊娃也不相信了?”
  伊莎贝拉放下熟眠的女儿,拉过一条薄毯给她盖在身上,坐回原座位说:“太可怕啦,简直太可怕啦!”说着闪目巡视,杜马、伊娃也把眼来随着她的眼转,最后三股视线停留在咖啡壶上。
  伊娃如释重负,长长出了一口气,走过去斟了两杯热咖啡,第一杯先递给伊莎贝拉,第二杯自己用,第三杯摆在壶边不动。杜马望望伊娃,踱过去自己斟了端起来喝。
  伊莎贝拉啜了口咖啡说:“昨天在五街碰见奎丝汀娜大吃一惊,她成了活鬼。我随她走到奥林匹克街才找了块清静地方坐下来。奎丝汀娜说她四处躲藏,怕警察带去问案。我说杀哈利的凶手又不是她怕什么。她不言语。我说,难道不是西西原来的保镖?她沉吟半晌说,别管闲事,也别问我哈利的事。该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她,关我什么事,我又不认识哈利。奎丝汀娜说,哈利是警方线人,获悉你的里维埃跟旧金山的一件蓝色提包案关系密切。我不等她讲完,插嘴说,什么蓝提包绿提包,就算是里维埃罪恶滔天,由他抵偿,我们早分手了。”
  小南希睡梦中打了个寒噤,伊莎贝拉轻手轻脚凑上去,把毯子围着南希两肩的部分掖一掖严,探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这才缩身归座。
  伊莎贝拉整整衣襟继续讲:“奎丝汀娜说,人不是里维埃杀的,你不用怕,可是蓝提包里的货他得了一大半!哈利死后他自鸣得意。不久消息传出警方在抓费迪南·迦西亚,他才警觉起来。我说,费迪南·迦西亚,我认识。大头、小身子、大皮鞋。买卖做得吊诡。奎丝汀娜说,他发的是黑心财!见财起意。铁哥儿们——生死之交的铁哥儿们,就那么糊糊涂涂死在铁哥儿们手里!”
  现在轮到伊莎贝拉打寒噤了,一股寒气从脊背直凛下去,不由得伸手端杯连吞几口咖啡。
  笑有传染性,恐怖也有。伊娃、杜马都感觉后背发凉,不禁抖了抖身子。
  伊莎贝拉说:“我在路上想,25号房住不了啦。等小南希醒了,我想跟伊娃赁屋圣灰旅馆,近,就在后街,彼此有个照应。伊娃,怎么样?”
  伊娃含泪点了点头。
  杜马几次欲言又止,瞅瞅这个,瞧瞧那个,脑门上冒了汗,脑袋急得青筋暴突。右臂长伸搭在墙上,手面向里手背朝外,把头伏在手背上,闭着眼。蓦然,头离手背,右臂撤回手攥成拳连连叩击墙壁,指掌相连处突出的骨头全渗出血来。
  忽听得停车场上人语声喧。
  “杜马,有种滚出来,别躲在乌龟壳装死!”
  又一个男人的声音叫喊道:“伊娃,是我,快出来吧,我来救你来啦!”
  屋中三人先后奔至窗前,从窗帘缝往外看:一个是伊莎贝拉的朋友埃尔文,一个是小南希的爸爸里维埃,第三个不认识,跳着脚指名道姓叫伊娃,要救伊娃。而伊娃却与他素昧平生。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4号房里玛格丽特不但以身相偎而且还为贡齐利送来拿破仑酒。手上的牌也越打越顺,同桌三家的筹码并作一家。也许是物极必反,眼看贡齐利要大获全胜,忽然起了一阵邪风——连输三把,上万美元筹码输给对门,贡齐利恨不得一口吞下赢家,美酒带来的勇气不断冲击着胸膛。
  玛格丽特慧心妙手,纤指间夹来一张牌送到贡齐利跟前换作底牌,原来的底牌转到她的手上。
  二十一点是一种流传广泛的牌戏。每家能要满五张牌。如果牌抓得满意,随时可以叫停。贡齐利要到第三张觉得不满意,手上是十九点,再来张“2”,整二十一点,岂不快哉!哪知手气不好,第四张上了个“5”,面牌看着漂亮底牌丑,扣了一张红桃十。如果是“7”多好!
  玛格丽特妙手创奇迹:红桃十换成红桃七。
  当玛格丽特捏着红桃十往回缩手的时候,对门吉姆尖声哼起一支淫邪的小调,红桃十脱手而出,飘飘落在贡齐利的牌丛中。贡齐利慌忙用手指去拨,想拨到地上去。
  吉姆眼尖,伸臂抓住贡齐利的手,全场大哗。
  贡齐利当场被抓,惊得魂飞魄散。“这……不是我……我没有……这这这……”边支吾边拿眼瞟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面色如土,连声音都在颤抖,语不成句:“我我我我是局外人……不不不……不相干的……”
  何塞气疯了,兜头一巴掌,玛格丽特就势栽倒于地,“哇”的一声哭开了。
  吉姆镇静极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他说,“贡齐利使千,该罚。”
  “好,我认罚。”
  吉姆瞅瞅另两个牌友,对何塞说:“何塞,你是老大,旁观者清,你讲句公道话。”
  何塞闭口不语。
  坐在吉姆身边的孔德开腔了。一我们今天输的筹码,通通算他输的,‘倒赔赌账’,怎么样?”
  贡齐利认为惩罚过当,不接受孔德的条件。
  坐在贡齐利左首的西恩斯站起身来,一正一反两巴掌抽过去,贡齐利藏头缩颈,西恩斯的右手抢空了。他又抢出左手,何塞喝住了他。
  “别打!听听贡齐利怎么说。”
  贡齐利说:“使千的责任我一个人担下来,别难为玛格丽特。今天我赢的筹码全部作废,另外拿出五千美元,在座的每人一千。”
  贡齐利这一招够毒:五个人每人一千,玛格丽特也有份。既表明你们耍的阴谋我一清二楚,又向玛格丽特输诚,叫她瞧瞧,到底谁仁义,谁够朋友。
  何塞说:“不行。你赢了五万,才罚五千,未免少得可怜。”
  三个牌友齐声吆喝:“门儿都没有!五万,少一个子儿敲断他的腿!”
  贡齐利对何塞说:“何塞,你也这么罚吗?”
  何塞从鼻孔哼了一声,正待发话,只见贡齐利打裤管底下抽出雪亮的匕首,扬声说:“那就只好找它要啦。”言犹未了,抬腿踢桌,筹码纸牌飘满地,双方登时拉好架势。
  何塞大吼一声:“上!”
  三个牌友争先恐后,兵分三路进攻贡齐利。贡齐利一刀一个连扎三刀,但杀红了眼,刹不住攻势。何塞身先士卒,一脚踢开贡齐利的匕首,大家一拥而上,合力把贡齐利抛出窗外……
  再说25号房中的三位当事人,听见有人楼下叫阵,躲也躲不得,飞也飞不了,杜马率队出门迎战。
  伊莎贝拉怀抱着小南希说:“南希睡着了。里维埃,我和你根本不是夫妻。你想要监护权,具禀状告法院吧,我等着过堂。”
  楼下的里维埃说:“傻瓜才上法院呢。听着,伊莎贝拉,你在明处我在暗处,不给钱要孩子,没门儿!看我不搅得你分秒不宁,六神无主才怪!”
  那边厢,伊娃冲着陌生人道:“你算哪棵葱?哪家的看门狗?管姑奶奶我的人全死光了。你趁早给我滚!”
  陌生人二话不说,抄起准备好的石头就往楼上抛,伊娃躲过,石头打到玻璃窗,敲了个大洞。杜马奔下楼去,揪住陌生人便打,里维埃连忙赶来助阵。杜马真不含糊,居然面无惧色,他要显显空手道九段的身手。三个人你来我往过招,一面是双拳,一面是四手,但不分高下,到底是练家子,寻衅的一方渐渐露出败势了。
  伊莎贝拉埋怨埃尔文:“亏你还是我的朋友,你要不引鬼上门,里维埃怎知我住这儿?”
  埃尔文分辩道:“你要怪,只能怪自己。这儿是什么环境?交的是什么朋友?南希跟着你好不了。里维埃答应南希归我带。”
  伊莎贝拉说:“你好糊涂啊!放在你那儿,抚养费谁出?里维埃?他自顾不暇,有本事养活小南希吗?”
  埃尔文兴奋起来:“抚养费,谁也不用出,我们来养。你永远是好妈妈。有朝一日你的环境变了,小南希还是跟你。”
  小南希被噪音惊醒了。妈妈耐心地拍哄着。
  里维埃见势不妙,不容再拖下去,闪开身打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扑身来剁杜马。杜马闪到那自称名叫埃力克的里维埃战友背后,拿陌生人埃力克作盾牌。里维埃来势凶猛,收不住脚,短刀划破埃力克的右臂。埃力克不慌不忙拔枪对准杜马发令:“不许动!面冲墙站好,举起手来!”
  里维埃和埃力克用绳子捆住杜马的手腕。
  里维埃对伊莎贝拉说:“交出小南希我就放了他。不然的话,”挥刀做出砍头的姿势,“叫他脑袋搬家。”
  猛然间,杜马挣脱束缚,奋身来战里维埃和埃力克。埃力克开枪了,子弹打在停车场的砖墙上。
  小南希大声哭起来。伊莎贝拉不知如何是好。伊娃递给杜马一把厨刀,杜马持刀护住伊莎贝拉母女。
  “放了她们娘儿俩,我给你五千块。”
  二凶徒彼此照一照面。里维埃问:“在哪儿给?”
  杜马说:“随我上楼。”
  埃力克不敢松懈,押着杜马拾级而登。
  伊莎贝拉把南希交给伊娃,发疯似的扑上来,拽住埃力克握枪的右手死死不放。“打死我吧,打死我吧!开枪呀!你怎么不开枪?”
  埃力克拗不过伊莎贝拉的莽劲儿,一时骏在那儿。
  杜马趁机脱出押解状态,挥厨刀直斩埃力克的手腕,埃力克躲开。里维埃切入,跟杜马扭作一团。
  埃力克大叫:“里维埃,闪开,我要开枪啦!”
  里维埃哪里闪得开,早吃了杜马一刀,依然不肯退让,挥刀拼杀。杜马转到一旁,刀是躲开了,枪声响了。杜马闭上眼等死。谁承想,右手握枪的埃力克倒在地上,右腿中弹血流殷殷。
  杜马听到枪响,自己却一疼不疼,睁开了眼睛。他看见端枪射击的人是个黑大个儿警察,身边有位女警官,抖出一副钢铐,如飞而至。先铐上埃力克,再铐里维埃。杜马、埃尔文、伊莎贝拉、伊娃也叫上警车,去蓝帕警局问话录口供。
  外面闹得这么厉害,我不能管也不敢管。听其自然。女警官带人走,不到Office查卡,也不跟我打招呼,直来直去。
  何塞等一干人众只顾自家事,埃尔文引来里维埃,女警官押走人犯,一概不知。
  谢天谢地。一谢M旅馆房间隔音程度高,屋里屋外两不闻;二谢何塞和他的朋友把贡齐利掷出窗外,是在女警官押走人犯之后;三谢由于警察办案而造成客流中断的真空时间;四谢贡齐利情愿自费疗伤也不愿报警。
  一个人形物体落了地发出惨痛的叫声,旅馆经理不能不过问。我硬着头皮趋前探看。贡齐利!血肉模糊的贡齐利!没有死在当场,我想,他正在蠕动。四周静得令人胆颤,他张开眼睛:血污的一个肉球上的两个孔。瞧见是我,贡齐利说:“别……别报警!我自己不小心……跳……跳舞……跳疯了……转啊转……破窗而出。”
  我有了主意,疾步去叩4号的房门。何塞开门出来,听了我的叙述,欣欣然叫了同伴把贡齐利抬进屋去。顷刻之间,何塞、贡齐利、吉姆、孔德、西恩斯开着丰田车驶离旅馆。
  留守空屋的玛格丽特知道一行五人上医院了。
  在美国,任何人打电话叫急救车都来,多则5分钟少则3分钟。车上有医有药有担架,随车还跟着警察,必要的话出动警车。贡齐利要求不报警是保护自己,有专给黑道诊病疗伤的不法医院。看在钱的分上,或者医院根本就是黑道开设,探伤不报致伤原因,而医生依法必须向警方报案,所以何塞一行人不敢投正派医院。
  我坐在Office里想,4号事件显系出于偶然,虽则这偶然出于必然,但毕竟属于偶发事件。25号房的伊莎贝拉事件也与贡齐利案性质相同,但后遗症使人忧心。坏就坏在里维埃跟蓝提包案扯上关系。天下有许多事没有“为什么”。当日生意奇佳,卖了个满堂红。
  次日清晨,Office外响起一阵叩门声。我起身开门,原来是玛丽亚、丽蒂亚两位清洁女工。她俩从来没有来过这么早,我脸上的不肯让位的睡意和一片惊讶交混在一道。她们抢着说出共同的关心,起初我以为是伊莎贝拉事件的蔓延。
  玛丽亚说:“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关系,昨天在旅馆抓人的女警官半夜巡逻被暗杀了。”
  我强自镇定,请她们先去用早餐,清房为时过早。这两个好心人迟迟不肯退去,仿佛从我这儿等得到答案似的。
  DOWN TOWN一带不分日夜萦绕耳际的有三种声音:急救车声、消防车声、警车声。枪声不是老有,可是常常有。这三种机车的吼叫特殊,分外刺耳,一听便知。遇到警匪追逐(美国影片的常见镜头),警笛是一连串尖嚎。
  1990年6月19日早晨,在密集的警车声中夹杂着得得的马蹄声!
  我吩咐玛丽亚大姐照看一下Office,锁上两重门上街了。街上来来往往尽是头戴钢盔,身穿天蓝色短衫蓝短裤骑自行车的警察。这种警察穿街过巷比开汽车的警察方便。我发觉马蹄声来自麦克阿瑟公园。园中人声寂寂,平日蹓早、练操、跑步、闲逛的熟悉面孔一律不见了。曲径而道被一匹匹紫红色高头大马所占据,全副武装的警察据鞍而坐。
  我选了个适当位置瞭望百闻终得一见的仿苏格兰骑警,以抒发思古之幽情。我颇想见识见识这些马上健儿一展身手,如何与恶徒宵小相搏,又如何制服撒旦的儿女,但毕竟不是拍摄影片,傻瓜也不肯扮演送入虎口的羔羊,我于是快快而返。
  M旅馆的街边停了一辆警车,两位警察等在Office门口。玛丽亚见我回来才放下心,转身离开了。警察指着在旅馆门外铁栏下枯坐的流浪汉问我住在哪个房间。我回答不住这儿。警察说,不住这儿为什么坐在这儿。我耸耸肩。他凶相毕露冲上来凑着我的脸吼道:“老板给你多少钱,这么留恋滥旅馆?”
  另一位警察帮腔:“叫你的老板出来!”
  我请两位公爷进室歇息,他们睬都不睬,盯着我打电话。半小时后李老板到。警察口头规定两条守则:旅馆要请警卫日夜站岗以策安全;出入旅客人人要留合法证件上的资料。
  我问他们是不是法院代言人。
  他们表示,现在不过吹吹风,法院会追加一份裁决书。李老板大吐苦水:“二十四小时请警卫费用太高,小旅馆付不起会拖垮的。能不能只在夜间请上4小时?”
  “就是要你垮!”两位公爷不约而同,积郁终于一下子倒出来。
  他们一直坐守,等着瞧一间间住客结账走光。
  从6月19日到同年年底,生意毫无起色。晚上,经常是警卫(即私人警卫,由往往是退职或退休警察开办的警卫公司,又称保镖公司,派来)守在Office门外,我守在Office门内,各守各的孤独。
  忽一日传说菲力浦·叶在四条街外的加油站给人洗汽车(Car Wash)。丽蒂亚亲眼得见。我远远瞧着他正在给黑人洗车,黑人鼓着腮帮指指点点。等到赏出一张5美元钞,老叶哈着腰堆着笑,我恍然大悟,所谓百万美元的海洛因,乃是心中珍藏的幻景。
  擒拿里维埃的女警官,死因成谜。尽管众说纷坛,我坚信,警方归怨于25号的住客,因此迁怒于旅馆。直到我当年年底告别M旅馆的时候,凶手也未缉拿归案,而M旅馆就此一蹶不振,后来卖给某中东财团拆掉,改建成购物中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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