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无前例的年代

五十八

8.枪杆子下的“革命”
   
    “支左”大军
    1967年1月,上海发生“一月风暴”之后,全国各省市普遍刮起夺权的狂风。从中央到基层,从内地到边疆,全都陷入“打倒一切”、“全面内战”的混乱状态。国家政府机关瘫痪了,党组织活动停止了,公安、检察、法院机关基本失去作用了,成千成万的工矿企业停产或半停产了。全国唯一能保持基本稳定的,只有人民解放军的组织系统和指挥系统了。
   
    毛泽东把目光转向人民解放军。他希望借助人民解放军的力量和威信,贯彻他的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意志和决心。
   
    1967年1月,安徽省“造反派”计划召开大会,组织批斗省委书记李葆华,要求军队支持“造反派”,帮助保护会场,防止对立派前来冲击。
   
    安徽省军区马上电示中央。1月21日,毛泽东在电报上批示:
   
    “林彪同志,应派解放军支持左派广大群众”。“以后,凡有真正革命派要求军队支持、援助,都应这样做。所谓不介入,是假的,早已介入了。此事似应重新发出命令,以前命令作废,请酌。”
   
    周恩来当天向军委碰头会传达了这个批示。
   
    第二天,毛泽东专门接见军委碰头会议人员,要求他们“真正站在革命派方面,像唱戏一样,要亮相”。他严肃批评一些军区把“造反派”讲得乌七八糟,一片黑暗,好像一点光明也没有。他要求军队要善于区别情况,在夺权斗争当中,“人民解放军必须坚决站在无产阶级革命派一边,坚决支持和援助左派”,能够公开支持的,就公开支持,时机不成熟的,就半公开支持。
   
    根据毛泽东的指示,1967年1月23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做出《关于人民解放军坚决支持革命左派群众的决定》,指出:“问题不是介入不介入的问题,而是站在哪一边的问题,是支持革命派还是支持保守派甚至右派的问题。人民解放军应当积极支持革命左派。”
   
    1月25日,《解放军报》发表社论《人民解放军坚决支持无产阶级革命派》,提出“不能折中,不能调和,不能中立”,“应该鲜明地、积极地支持无产阶级革命左派”,“对于那些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现行反革命分子和反革命组织,必须进行坚决镇压,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接着,3月19日,中央军委做出《关于集中力量执行支左、支农、支工、军管、军训任务的决定》,要求“抽出三分之一、二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二的人员投入‘三支两军’工作。”
   
    从此,在全国全面展开“支左”工作。全国先后有280万人民解放军,背着背包,先后离开军营,浩浩荡荡,公开地、大规模地进入陌生的国家机关、团体、工矿企业、农村和大、中、小各类学校中去了。
   
    至1970年底,当时参加“支左”的解放军约有40余万人。其中担任县和相当县以上的革命委员会委员的有4.9万余人(其中干部4.8万人)。从这个数字,可以看到“三支两军”在全国的规模!
   
    与此同时,全国开展了“向解放军学习”的活动。广大群众把解放军看作“最亲爱”的人,看作“最突出政治”的人,看作党和政府的代表,热烈欢迎。
   
    随着解放军“支左”的脚步声,伴着林彪一伙的号令,鼓吹个人崇拜的现代迷信,也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潮。
   
    当时风行的小红书《毛主席语录》,人人随身携带,走到哪里“处处都闻语录声”。用《毛主席语录》制作的标语,更是遍布城乡。用各种材料制作的毛泽东像章,男女老幼人人佩戴,成为最时尚的装饰。
   
    个人迷信达到狂热的程度。风靡全国的“表忠心”、“红海洋”,以及跳“忠字舞”等花样繁多的活动,漫天飞舞的所谓“一言一行让毛主席放心,一举一动让毛主席满意”的形式主义,给人民带来精神的桎梏。许多机关每日上下班前要列队站立在毛泽东画像前,进行“早请示,晚汇报”;“天天读,天天用”,逢会必喊“万寿无疆”、“永远健康”;有的还在行进的火车上,也要喊“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支左”变成支派
   
    “支左”的目的是什么?一位“支左”的高级指挥员曾告诉笔者:“支左”就是支持造反派,向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夺权!许多省市造反派都是在解放军全力支持下进行夺权的。
   
    “支左”,即支持左派。可是谁是“左派”?谁是“右派”呢?怎样正确的划分成百成千的群众组织中的“左派”和“右派”呢?这是各部队“支左”中最先遇到的问题,也是最棘手最困难的问题。由于毛泽东和中央文革都没有明确指出“左派”的标准,许多部队开始都支持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多的、“出身好”的、劳动模范多的、拥护军队的一派。而这一派,往往因为“造反精神”不强,被对立面的一派称为“保守派”。那些所谓“造反精神”强,敢冲、敢斗、敢闯的则被视为“革命派”,即“左派”。开初,许多军区都因支持了“保守派”,犯了所谓“方向路线”错误而受到批判。
   
    夺权中,许多部队和军事机关受到造反派冲击。为稳定军队,稳定形势,在决定“支左”的同时,1967年1月28日,中央军委发布了《军委八条》,规定“不得擅离职守”、“不许冲击”、“不许抓人”等等,但各地都没有执行。因为既要全面夺权,就不可能“坚守岗位”、“严格区别两类矛盾”。事实上,许多党政领导干部被当作敌人,被当作“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打倒了。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军队,在毛泽东最新指示下达后,改变了“软弱可欺”的形象。但是,由于认识不统一,造成思想和行动上的混乱,多次引起支左部队和造反派之间尖锐对立和冲突,发生了一系列震动全国的事件。
   
    1967年2月23日,青海省军区认为《青海日报》社掌权的“8·18红卫兵战斗队”是反动组织,宣布取缔后,接着又实行武装包围。他们按照“敌人开枪,我还击”的原则,2月23日这天,竟然采取错误行动开枪打死群众169人,打伤178人。这次武装镇压群众的“赵永夫事件”,后来被林彪定性为“带枪的刘邓路线”,青海省军区副司令员赵永夫被隔离审查十年,“8·18”则被宣布为革命群众组织。
   
    继这个震惊全国的武装镇压群众的事件之后,28日又发生了青铜峡流血事件,打死打伤群众100多人。
   
    四川也发生类似的事件。四川大学“8·26战斗团”、“成都工人革命造反兵团”等造反派组织,连续冲击军区机关,提出要“砸烂成都军区黑司令部”,2月17日,军委副主席叶剑英批发了致造反兵团的公开信,并用飞机在全省散发,不但得不到呼应,造反派反而加紧了对军区的围攻。成都军区在退避三舍之后,也抓了许多人。这样矛盾更加尖锐了。5月7日,中共中央做出处理四川问题的决定,指出“成都军区个别负责人在支左工作中,犯了方向路线错误”,承认“8·26战斗团”等是“革命群众组织”。可是两大派的矛盾并未由此解决。围绕着“革”与“保”的分歧,大规模的武斗相继在中江、泸州等地爆发,人民的生命财产受到严重摧残。
   
    为统一“支左”认识,排除“支左”中的混乱,中央军委于1967年3月在北京召开军级干部会议。会上,林彪再次强调,“文化大革命”的“损失是最小最小,而得到的成绩是最大最大最大”,吹捧红卫兵是捉拿牛鬼蛇神的“天兵天将”,而对于“三支两军”中遇到的各种错综复杂的问题,仍然是“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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