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无前例的年代

五十九


    两条命令
   
    4月6日,中央军委经毛泽东修改批准,发布强调爱民的“十条命令”,规定对群众组织“不准开枪”,“不准随意捕人”,“不准任意把群众组织宣布为反动组织”,对冲击过军事机关的群众“概不追究”,“要正确对待群众”,“不要强迫群众写检讨”等等。一些曾被军队支持的组织,对十条表示不理解,认为这是给反军派打气。尽管如此,十条命令还是缓和了军队和群众组织的矛盾。许多“支左”部队按照毛泽东“拥军爱民”的指示,进行自我检讨,转变“支左”方向,“掉转屁股”,受到造反派群众的欢迎。
   
    毛泽东说:过去的《八条》,现在的《十条》,结合起来是对的。左派起来了,对立面也起来了,这也不要紧。有点反复有好处。无政府主义是对机会主义的惩罚,要走向反面。
    政治风云的“反复”、突变和“走向反面”,使许多“支左”人员感到困惑。许多地方的“支左”工作,在“转弯”中陷入自相矛盾的混乱状态。四川、广东、福建、河南等省市的“支左”部队,相继发表声明,否定前一阶段的“支左”工作。这样,正如毛泽东说,弄得“支左”人员下不得台,灰溜溜的。
    许多“支左”部队支一派,压一派,卷入两派群众组织之间的派性纠纷,“支左”又变成了支派。驻山东省的人民解放军,在青岛夺权以后,一开始并没有支持王效禹为首的造反派,却支持了另一派群众组织。后来,康生直接插手山东,王效禹被任命为济南军区和山东省军区第一政委。中共中央、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认为山东“支左”部队犯了“方向性、路线性错误”,“支左”部队被迫公开检讨。
   
    “支左”的同时,全国几乎所有的工矿、交通、铁路、航空以及报社、广播等机关都普遍实行了军事管制,用军事管制的方法处理人民内部矛盾,出现了极不正常的现象。有些军事机关甚至也被实行了军事管制。例如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和许多军事院校都曾经实行过军事管制。
   
    9月25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向全国广播了振奋人心的消息,毛泽东在视察了华北、中南、华东地区后回到北京。中央报刊相继传达了他的最新指示:两派“要实现革命的大联合。两派……要各自多作自我批评。”“正确地对待干部,是实行革命三结合,巩固革命大联合,搞好本单位斗、批、改的关键问题,一定要解决好。”
   
    10月7日,周恩来在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讲话,他说:军委扩大会议实际上是党、政、军的会议,是文化大革命的会议。党政机关瘫痪了,军队管党、政、军。又说,军管的时间不能太长,要过渡到“三结合”。
   
    所谓“三结合”,即在新建立的革命委员会中有革命干部的代表、有军队的代表,有革命群众的代表。
   
    这种以军人为主体的“三结合”,从党中央的最高权力决策机关,一直延伸到党政机关的基层组织。军队的权力,在全国政治经济生活中达到了最高峰。
   
    在中国共产党九届一中全会选举的政治局,21名政治局委员中,有12名是军人,超过半数。
   
    在各省市,至1968年9月,全国有29个省、市、自治区成立的“三结合”的革命委员会中,上将许世友、陈锡联、韩先楚、韦国清等军队干部,分别担任20个省的革命委员会主任。军队干部担任县以上革命委员会主任职务的,北京市占78%,广东省占81%,辽宁省占84%,山西省占95%,云南省占97%,湖北省占98%。全国军队干部担任县以上革命委员会一、二把手的,达5193人。
   
    这说明军队已在很大程度上掌握了各地区领导权,不仅直接领导了各地的运动,而且介入社会生活和工农业生产的各方面。军队“支左”人员成为“文化大革命”左倾路线的实际执行者。在那些日子里,军装成为荣耀的标志,权威的象征。
   
    鉴于各省市党政机构陆续恢复工作,1972年8月2日,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决定将“支左”部队撤出地方工作,“三支两军”人员陆续撤回部队。
   
    在历时五年的风浪里,“三支两军”的绝大多数指战员在极其复杂的困难情况下,为稳定局势、缓和紧张混乱的局面,维护社会秩序、生产秩序,保护老干部,做了大量工作,减少了许多损失。对支撑全国大局,确实“起了积极的作用”。
   
    但是,“支左”工作也带来不少“消极的后果”。一位长期参加“支左”的同志,深情地对笔者说:我们都是握枪杆子的,我们对干地方工作和群众组织都是很陌生的。尽管我们也曾进行拥政爱民工作,但在整体上,军与民是过着两种生活。“文化大革命”来了,一声令下,我们都投入了“支左”。我们既缺乏地方工作经验,也不了解“支左”单位的历史和现状,实际工作遇到许多新问题,一件件都迫使我们这些新的当权者来表态。盲人骑马,不能不犯错误啊。支一派,压一派,加剧了两派群众组织间的纠纷和对立,伤害了一些干部和群众。有些支左人员作风霸道,骄气傲气十足,有的还滥用职权,违法乱纪,在革命的口号下,“瞎指挥”,干了不少傻事、错事,损害了军政、军民关系,损害了革命军人的形象和荣誉。这些都是我们应该记取的教训啊!
   
    1984年5月18日,《解放军报》在评论员文章《着眼于总结经验教训》一文,引用了《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三支两军”问题的评价,同时也引用邓小平同志对“三支两军”的全面的评价。邓小平说:
   
    “对‘三支两军’一定要讲两句话。第一句话:当时军队不出面不能维持局面,出面是正确的,‘三支两军’是起了积极作用的。第二句话:‘三支两军’给军队造成的危害是很大的,带来了很多坏东西,对军队的威信损害很大。”
   
    评论员文章指出:“‘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由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人民带来了严重灾难的内战。‘文化大革命’的各派都是错误的。因此,‘三支两军’中的‘支左’是支派,不管支那一派都是错误的。”
   
    草木皆兵
   
    1967年6月14日,北京钢铁学院“5·16兵团”张建旗等人,同北京外国语学院“6·16兵团”刘令凯等,联合起来,在北京外国语学院成立了“首都红卫兵5·16兵团”。
   
    这个人数不多的反革命组织,总是在夜深入静之时,四处活动,张贴攻击诬陷周恩来的大字报、传单和小字报。例如,《周恩来是二月逆流的黑后台》、《周恩来,你在农林口究竟要干什么?》、《周恩来是毛泽东主义的可耻叛徒》等等。有的还把周恩来与“王明路线”、“刘少奇修正主义路线”联系起来进行批判。
   
    这些错误活动,受到群众的反对和抵制。8月18日,北京地质学院、北京农业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76个院校的红卫兵发表声明,指出“炮打周总理是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就是反革命,谁要是攻击我们敬爱的周总理,我们就打倒谁!”声明表示要与“5·16兵团”战斗到底。
   
    8月26日,首都和全国各地来京的一千多个红卫兵代表,在北京钢铁学院召开“彻底砸烂反动组织‘首都5·16黑匪兵团’大会”,批斗了张建旗等五人。1967年9月1日,北京市革命委员会举行扩大会议,周恩来、陈伯达、康生、江青、张春桥等人讲话指出:要坚决取缔“5·16兵团”这个反革命组织。江青说:还有一部分在背后乱搞,以极“左”面貌出现的就是“5·16”,同志们要提高警惕。
   
    9月5日,康生、江青接见安徽来京的红卫兵代表。江青说:要拥护人民解放军,“揪军内一小撮”的口号是错误的;要拥护革命委员会;要揭露“5·16兵团”以极左面目出现,把矛头直指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的罪恶阴谋。
    1967年9月8日,姚文元《评陶铸的两本书》一文在《人民日报》发表。毛泽东在审阅这篇文章时加了一段话,第一次公开在报刊上提出要在全国彻底揭露“5·16反革命阴谋集团”。文章说:“他们用貌似极‘左’而实质极右的口号,刮起‘怀疑一切’的妖风,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挑拨离间,混水摸鱼,妄图动摇和分裂以毛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所谓‘5·16’的组织者和操纵者,就是这样一个搞阴谋的反革命集团。”
    据《人民日报》当时的一份材料称,为动员宣传好《评陶铸的两本书》,9月7日凌晨一时,在中央文革召开的专门会议上,陈伯达、江青、姚文元、戚本禹等连续发表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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