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无前例的年代

一九四

29.十月春雷
   
    最后的岁月
    健康情况一直较好的毛泽东,曾以矫健的体魄,乘风破浪,横渡万里长江。
   
    但是从1971年“9·13”发生林彪叛逃事件以后,他的身体就日渐走下坡路了。林彪,这个被写在中国共产党党章上的接班人,“最最亲密的战友”的驾机逃亡,给毛泽东以极大的精神创伤。
   
    这次事件的打击如此沉重,即使像毛泽东这样身经百战,饱经沧桑,扭转了历史巨轮的伟人,也是难以承受的。
   
    1971年11月下旬,毛泽东曾患过一次重病,经过医生全力抢救脱险,但是他的身体一直没有复原,一双脚浮肿得很厉害。原先的鞋不能穿了,身边的人员只好赶制了两双大拖鞋,让毛泽东散步时穿。
   
    由于受健康情况的限制,他只能在中南海住地的“游泳池”,被人搀扶着往来散步。他走过一段草地,沐浴着温柔的阳光,倚在栏杆上,迎着水波荡漾的湖面,从郁郁葱葱的树林间,眺望着远处的红墙。
   
    1972年1月6日,曾在井冈山同毛泽东一起坚持战斗的陈毅元帅,患癌症逝世了。
   
    八日这天,毛泽东在病床上签发了陈毅追悼会的文件。他记住了召开追悼会的时间与地点。10号下午三时,午睡过后,他准时缓缓从病床上坐起身,自己摸索着穿上拖鞋。他身上只穿一件睡衣,便急匆匆地走出卧室,他对工作人员说:“调车,我要去参加陈毅同志追悼会。”
   
    身边同志急忙给他加了一件大衣,就急匆匆地扶他进了汽车。
   
    周恩来一听到毛泽东要参加陈毅追悼会,立刻通知中央各部门负责人,他自己坐进大红旗车,加速赶在毛泽东的汽车的前面,提前到达八宝山。在灵堂的休息室内,周恩来临时为毛泽东调来十多只电炉。尽管如此,休息室里仍然很冷,顶不住寒冷的吹袭。
   
    毛泽东坐在沙发上,看见陈毅夫人张茜进来,握住她的手,无限深情地说:“我也来悼念陈毅,陈毅同志是个好同志。”
   
    西哈努克亲王来了。毛泽东坦率地向他谈了林彪事件。“林彪是反对我的,陈毅是支持我的。我就一个亲密战友还要暗害我,阴谋暴露后,他自己逃跑摔死了。难道你们在座的不是我的亲密战友吗?”
   
    毛泽东移动一下身体,面向在座的许多中央领导同志,亲切地说:“林彪是要打倒你们老帅的,我们的老帅他一个也不要。你们不要再讲他们‘二月逆流’了。‘二月逆流’是什么性质?是陈老总他们对付王、关、戚的。都是政治局委员,在一起议论一下,有什么不可以?又是公开的。”
   
    说到这里,他抬起右手,歉意地指着在座的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等同志,责怪地说:“当时你们为什么不找我谈谈呢?”
   
    在场的几位老帅,一个也没有说话,他们相互望了望,不自然地笑着。
   
    哀乐响起,张茜搀扶着毛泽东走进灵堂,工作人员在他那件银灰色的大衣袖上,缠上一道宽宽的黑纱。
   
    周恩来站在摆满花圈挽联的灵堂中央,沉重地致悼词。他读着不足600字的悼词,曾两次哽咽失语,几乎读不下去。全场一片呜咽声、抽泣声。当毛泽东在灵堂陈毅骨灰盒前深深地三鞠躬时,全场呜咽之声,再次震响瓦屋。
   
    毛泽东参加这次追悼会时,因为身着睡衣开会,天寒受凉,回来就感冒了。连续几天发高烧,引起气管炎、肺炎、心脏病。肺气肿又复发了。据医生说,毛泽东的左肺上有三个大的空泡,呼吸困难,他常常只能借助呼吸器呼吸,几次急救中出现了虚脱的危险症状。
   
    病中的会谈
   
    中美关系的新时代开始了。
   
    1972年2月21日,尼克松访问中国。他刚到北京两小时,就在中南海那间陈设简单、朴素的房间里,开始了举世注目的中美首脑会谈。
   
    当时,毛泽东脸部、手部浮肿,眼皮下涌起几道皱纹。两只脚浮肿得也很厉害,只在有人搀扶时才能艰难地移动脚步。周恩来原计划让他只会晤15分钟,可是毛泽东同尼克松的会关系的新纪元——23年没有交往的两个国家,从此架起了友谊的桥梁。
   
    在尼克松告辞的时候,毛泽东拖着脚步慢慢陪送尼克松走到门口。他对尼克松说,他身体不好。
   
    尼克松说:“不过你气色很好。”
   
    毛泽东微微耸了耸肩说:“表面现象是骗人的。”
   
    毛泽东长期被慢性肺炎折磨,心脏患病,1976年5月、6月、9月曾连续三次发生心肌梗死。在他与死神搏斗期间,报刊广播的新闻里,却仍然千篇一律地称呼毛泽东“红光满面、神采奕奕”,隐瞒了真相。
   
    “我自己也走不动了!”
   
    1989年10月5日上午9时,我在铁道部老干部局办公室,访问了毛泽东的机要秘书张玉凤。她在毛泽东逝世后,回到铁道部做老干部工作。她修长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大而明亮的眼睛,文静、大方、端庄的神态,给人以难忘的印象。
   
    张玉凤出身工人家庭,14岁参加铁路工作,18岁在长沙专列上,开始在毛泽东身边做机要秘书工作。她说,她虽在主席身边工作,但拿铁路服务员的工资,每月只有四十多元。工作辛苦,生活清苦,两袖清风。毛泽东病逝以后,她提着小包离开中南海时,说了一句话:“我来时是这样子,走时还是这样子,没有享过清福!”
   
    张玉凤脸色苍白、憔悴。主席的逝世,精神的压力,流言蜚语的创伤,使她过早地显老了。1989年她刚刚45岁,黑发里己露出丝丝白发了。她用手指按着自己的脸庞,一按一个坑。她说:“你看,我的脸上还有点肿!”
   
    张玉凤的丈夫刘金生在铁路部门工作。他们有两个聪明、漂亮的女儿,都已上中学,一家四口过得很幸福。
   
    张玉凤回忆说:“1969年,‘文革’进入第四年,毛主席被无数‘万寿无疆’、‘神采奕奕’、‘满面红光’的颂词所神化,事实上他的健康状况并非如此,而且被严格保密,不要说广大人民群众,就是高级干部也很难知道。但他毕竟是76岁高龄的老人了,加上大权独揽,日理万机,平常又过分自信、不愿请医生看病。因而多种疾病逐渐缠身。从1970年开始,每到开春、冬日时节总要生病,患的是老年人最怕的大叶性肺炎,又因气管炎,昼夜咳嗽。有段时间,老人家已无法卧床,只能日夜坐在沙发上。繁重的日常护理工作大都落在我和一些服务员身上。1971年‘9·13’林彪叛逃事件给老人家精神上的打击极大,健康情况越来越恶化。这年冬天,老人家曾经昏迷休克过一次……”
   
    毛泽东说话口音不清,身边的工作人员中惟有张玉凤能听懂他的话。所以,张玉凤在毛泽东接见外宾和中国同志时,总是担任不是翻译的“翻译”。
   
    张玉凤说,在病中,毛泽东睡眠时间很少,醒来就躺在床上,或靠在沙发上忙着批阅重要文件。1973年到1975年,他走路虽困难,但肺气肿、心脏病却都有好转。
    1975年到1976年初,毛泽东的心肺病加重了,不能起来,成了半瘫的老人。他不能进食,全靠医生给鼻饲。说话也很困难,说不清楚,但是可以用一只眼睛,看大字印刷的报纸。1974年春,毛泽东又添了老年性白内障病,视力模糊,看东西很吃力。有一次,对江青的一封信,是毛泽东躺在床上批的,有几个字都叠在一起了。眼睛的白内障病也日益严重起来,以致发展到双目失明。
    眼睛失明给毛泽东带来了极大的痛苦。特别是像他这样一生手不释卷,历来都亲自批文件、写文章的人,一旦视力不好,其痛苦是可以想象的。全国的党政军大事,从全国各地向他涌来,文件堆在办公桌上。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文件、信件、报纸由机要秘书为他念,遇有请示报告,有时靠毛泽东口述,由秘书代写。
   
    在毛泽东眼睛失明的近两年时间,他的日常生活,他的穿衣、吃饭、服药、走动,无一不要人照顾。张玉凤更是付出辛勤劳动,深得毛泽东的信任和好感。张玉凤日夜为他一口口喂水、服药、吃饭连续达四年之久。
   
    一次,毛泽东一口痰没吐出来,医生不在身边,听到喉咙里咯咯地响,张玉凤立刻跪在床边,亲手为他掏痰,避免了危险。


123456网文网(my285.com)

下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