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无前例的年代

二零三


   
    陈云走进风雨亭,拉住叶剑英的手,拍着他的胳膊说:“你看这局势怎么办啊?得赶快想办法才行呀!”
   
    叶剑英幽默地说:“办法得大家想啊,只靠我怎么成呢?你瞧他们把我参加常委会的资格都取消了。”
   
    邓颖超叹息说:“那几个行事,既不要党纪,也不要国法,想怎么胡来就怎么胡来。再不对他们有所限制,我们这个国家就被他们弄得越发不可收拾了。”
   
    叶剑英深有感触地说:“恩来在世时,对他们也是头疼得很。为了毛主席,他委曲求全,任劳任怨,终于在自己的岗位上,坚持到最后一口气。就连总理这样的人,他们都不能相容,那伙小宗派还能放得过谁呢?邓大姐,总理生前没对你说过什么吗?”
   
    邓颖超深情地摇了摇头,郑重地说:“恩来的性格和脾气,你们都熟悉,他从不对我讲我不该知道的事。他知道党内的矛盾和斗争,到一定时候党是会采取措施的。他是从不过早地表达他个人的意见的。”
   
    陈云是中国共产党的最老的政治家之一。叶剑英十分敬重陈云。叶剑英问他:“你看该怎么办:”
   
    陈云坚定地说:“这场斗争不可避免。”接着又说:“从前主席健在,许多问题还没有到解决的时候,现在,我看有了解决这几个人的问题的条件了。主席在政治局会议上称江青、张春桥、王洪文、姚文元是‘四人帮’,很好。我们完全可以借用主席对他们的批评,来处理他们的问题。”
   
    叶剑英道:“你估计党要收拾他们,全国人民会拥护吗?”
   
    陈云说:“保险赞成!他们几个人,倒行逆施,早已激起人民的愤怒。和这四个人斗,党心、军心、民心,都是向着你的!”
   
    陈云希望再做一些工作,争取政治局大多数同志的支持和拥护。特别是华国锋,他是党中央的第一副主席,从组织观念讲,也要争取他,争取他能担起斗争的责任。只要他站出来,就算为党立了大功!
   
    陈云的话,使叶剑英很受鼓舞。
   
    在这期间,叶剑英多次向秘书们打招呼,不但要注意国外的动向,更要研究国内的问题。他说:“研究时局,掌握形势,不要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也不要只见森林不见树木。”
   
    叶剑英要求办公室的同志全面了解国内每天发生的大事,特别是要注意“四人帮”的活动情况。不论工作怎么忙,他每天都要听两次汇报。他对国内全面局势,了如指掌。
   
    9月21日,军委副主席聂荣臻元帅委托老部下杨成武到叶剑英住地,转达他的期待。他对杨成武说:“那几个东西,闹腾得很厉害。这伙坏人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要有所警惕。如果他们先下手,把小平同志暗害了,把叶帅软禁了,那就不得了,中国革命就会倒退几十年。现在,我们党又一次面临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情况很紧张,请叶帅快拿主意,早下决心,他得挺身而出啊!”
   
    叶剑英听了杨成武的汇报,神情激动地说:“你回去报告聂老总,请他放心。他的想法跟我考虑的一样。我已有思想准备了,你回去报告他,有事随时同他商量。”叶帅还诙谐地说:“狡兔三窟哟,我要立即搬家。你要告诉聂总,也要注意安全。”
   
    关心党和国家命运的解放军高级将领,也不约而同地来到叶剑英家里。尽管中央曾发出文件,“在叶剑英生病期间”,不让他主持军委日常工作了。可是叶剑英仍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广大指战员。
   
    叶剑英分别接见了粟裕、宋时轮、韩先楚、肖华等高级将领,嘱托他们要严密注意形势,特别是要各自的岗位上,注意掌握好部队,提高警惕,防范万一。
   
    原北京卫戍区司令员傅崇碧,从狱中出来后,住在301医院。
   
    傅崇碧告诉笔者,一天,他来到西山探望叶剑英。刚进客厅,还没开口,叶剑英就转过身来,伸出手,向他走来。
   
    叶剑英幽默地说:“我们是同案哟!我是二月逆流,你是为二月逆流翻案的杨余傅,我是杨余傅事件的后台!”
   
    傅崇碧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差点被他们整死!”
   
    “鹿死谁手,等着瞧吧!”叶剑英说着大笑起来,伸出四个指头,又对傅崇碧精辟地分析形势说:“一、不要紧,他们没有抓到我们什么东西;二、他们积怨甚多;三、要进行斗争;四、要讲究方法。”
   
    回到医院,傅崇碧立刻把会见叶帅的所见所闻,报告给断腿重伤的罗瑞卿和其他高级将领。寂静的病房,顿时喧嚷沸腾起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
   
    1976年9月21日晚,华国锋在中南海值班。为避开“四人帮”的监视,华国锋说要去北京医院看病。然后,他坐车到北京医院绕了一圈,随即坐车驶向西城区西黄城根的李先念住地。
    这座青砖铺地的老宅院,院当中挺立几株大树,遮得满院子都覆盖着树影,沿墙栽种着葡萄。靠西边一座新修的高房子,正当中砖墙上开一道侧门。
    华国锋走进侧门,穿过正屋走廊,来到向南的客厅。这屋里靠玻璃窗伫立着一长排书柜,紧靠书柜摆了几只半圆形.的沙发。
   
    李先念让华国锋坐下后,华向四周环视了一下,带着浓重的山西口音,单刀直入地对李先念说:“形势很紧迫。看来,我们同他们之间的一场斗争已经不可避免。‘四人帮’的问题,现在到了解决的时候了。我想请你请示一下叶帅。‘四人帮’的问题,什么时候解决好?采用什么样的方式解决好?这是一件大事。我想知道叶帅的意见。”
   
    李先念问道:“你下决心了吗?”
   
    华国锋说:“现在不能再等待了,情况太紧急了。问题是什么方式解决,需要认真考虑一下。”华国锋再次陈述毛泽东的遗志:“主席生前就交待过,今年不解决,就明年解决,现在是解决的时候了!”
   
    李先念用兴奋的目光盯着华国锋,连声说:“好呀,国锋同志,我马上去见叶帅!”(写到这里,笔者需要做一更正声明:笔者以前对这个细节的记述有误。当时,华国锋并没有写条子交给李先念,要他转交叶剑英。另有人写报告文学说,华国锋到医院去看李先念,而且写了一封信给叶剑英。经笔者向当事人核对,并无此事。他们在做高度机密的决策时,是不允许写出文字的。)
   
    1976年9月24日,李先念以参观西山植物园为名登车出城。这时大概是十点钟。晴朗的天空下,车子沿着笔直平坦的柏油路,穿过市区,疾速向西郊军事科学院驶去。
   
    1982年11月24日上午九时,五届全国人大委员长叶剑英同志在西山的住宅里,激情地对笔者谈到关于粉碎“四人帮”的问题。他那雪白的长眉下,两只深深的眼睛,在珐琅质眼镜下闪动着熠熠的光亮。这双善于观察风云的眼睛,看上去显得特别机敏、刚强,蕴藏着深邃博大的思想、烈火似的力量。
   
    叶剑英说:“我搬到玉泉山以后,得到消息说,‘四人帮’的爪牙,在上海把红纸都抢买光了,准备迎接他们的大喜之日了。”
   
    “那时候,李先念同志到我这里来了。我问他,哎呀,是哪股风把你刮来了?他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叶剑英又问:“你是奉命来的吧?”
   
    李先念大声地说:“我是奉命来的呀!”
   
    李先念谈了对形势的看法。他说:“现在情况越来越紧张,得赶快想办法,事情太紧急了,你得下决心啊!”
   
    叶剑英面容骤然焕发亮光,他兴奋地抓住老战友的手,连声地问:
   
    “华下了决心吗?下决心了吗?”
   
    “我看他是下了决心的!”
   
    “那好哇!”
   
    叶剑英为了防止有人窃听,又把收音机声放大了一些。顿时,客厅里响起一阵高昂的音乐声,优美的旋律回荡在敞大的客厅里,掩护着两位战友的谈话声。
   
    李先念贴近叶剑英的耳朵上,大声地说:“江青把华闹腾得无法工作,是逼上梁山啊!”
   
    叶剑英问道:“华有什么想法?”
   
    李先念说:“华要我来听听你的意见。他说,毛主席对解决‘四人帮’的问题,早有交待,但是用什么方法解决?在什么时机解决?他请你拿主意啊!”
   
    叶剑英连连点头,陷入深沉的思考。接着他问了几位政治局委员的态度,特别问了陈锡联和吴德的态度。李先念一个个简要作了介绍。至于华国锋,叶剑英过去不曾一起工作过,对华国锋了解不深。毛泽东病逝后,他为做好对华国锋的团结工作,曾亲自主动第一次登门看望华国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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