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大传(中)

十三、崇奢纵欲(4)



  除非是重大庆典,出行乘辇,闲行多骑马,间或安步当车,悠然自得。一年中,屡屡携众出郊外狩猎。他在关外时,已养成狩猎的习惯。昆明郊外,多山林,更兼四季如春,禽鸟无处不有。他投身大自然的怀抱,从中获取乐趣。

  三桂的穿戴同样豪华无比。办公事时,要穿蟒缎,还觉得不全,另选各色哆罗及金甲嵌明珠,银甲则嵌珊瑚。腰带有玉带、金带、银带、枷楠带、犀角带、沉香带,皆嵌珠宝,价值数万金,装入三十箱,收藏在安阜园内,随时取用。
  夏日,他头戴象牙抽丝的凉笠,用孔雀毛做盖,真是雍容华贵,名副其实的“云南王”。在他身上,除了不敢绘绣团龙之类的图案标志,或不敢用皇帝专享的东珠一类的御用之物,他是应有尽有,其华贵可比当朝皇帝!

  在拥有的万般财宝中,三桂最得意的有三宝:一是虎皮,白质而黑章,与别种虎皮颜色相比,颇为奇特。虎象征着神武,历代武将多用虎皮做成坐垫,以壮英雄之色。三桂的这张 颜色奇特的虎皮,还是早年守宁远时得到的,在当时亦非易得之物。山海关外辽西走廊地带,到处是密林,灌木丛生,藏有飞禽走兽,老虎也多。三桂常出猎,他视为珍宝的虎皮,很可能是他亲自猎取的,及至带到了云南,把它作为一宝而长久地保留下来。

  他的另一宝是大理石屏。原为明黔国公沐氏的旧物。沐氏镇云南二百多年,根基深厚,积有财宝无数。黔国公最后一代叫沐天波,他随永历逃到了缅甸,并死在那里。他们家的财富未及带走的,都被清军截获,多落到吴三桂手里。这块大理石屏,必是三桂得之于黔国府中。石屏高六尺,“山水木石浑然天成”,屏面所画,据悉乃出自元人名笔,这都显示出它的名贵。难怪三桂也把它视为一宝。

  他的第三宝是镶嵌在帽顶的大红宝石。宝石是名贵之物,被称为人世间一宝,以体积大,色泽度强为重宝。三桂所得的这颗大宝石,直径一寸,长二寸许,“光照数丈,炎炎如火”《庭闻录》,卷6,3页。。是真正的一宝!三桂的这三件宝,价值连城。他常夸示于人,为众人皆知。

  吴三桂迎来送往,上下交结,馈赠礼物,又显示出他的奢侈程度。每逢年节和自己的生日,他必举行盛大欢宴,抛赠大量金钱财物。他的儿子——额驸吴应熊在北京采办大量人参、貂皮、潞绸、京绢、绸、松仁、榛肉、瓜仁、苹果、银桃、蒲桃、秋白、高丽烟、布等物,多达五百驮,费银数万两,押运至云南,奉献给自己的父亲。送礼如此丰厚,三桂则加倍回赠,康熙十一年(1672年),是三桂的六十寿辰,应熊偕同妻子前来祝寿,返京时,三桂赠送川马二百匹。三桂每年两次向皇太后和公主进贡,贡物皆地方珍品,有普茶、鸡枞、茯苓、风兰、金壶、金碗、水西皮碗、象牙器皿之类,每次礼物价值都达数万两。孙旭:《平吴录》。

  三桂穷奢极欲,他的部将也无不富有,至于他的亲属更是个个富贵,独霸一方。且不说在云南,就是远在外省也倚仗三桂的权势肆意横行。三桂的一个女婿,叫王永宁(或康)。当初,三桂与永宁父同为将校,两家结为亲家,他答应如有女许以为妻。永宁尚在襁褓,父亲去世,家中生活失去依靠,把他寄养在邻家,等他长大了,漂流无依,到三十岁也未娶亲。三桂早已携家进关,直至云南镇守。永宁的一个年老亲戚了解往事,把三桂女与之定亲的事告诉了他。事有碰巧,他偶有一次翻检书箱,意外地得到了当年缔姻的帖子,这才决心去云南求亲。他一路乞讨到了云南,无法见三桂,就写了一个“子婿帖”,通过门卫转达,过了三天,才传到三桂手里。他想了良久,说:“确有此事。”当即命备一公馆,作为居室,授为三品官,供应衣食,备办了一切生活用品和结婚用的器具,择日成亲,另给女儿一套极为丰厚的妆奁。同时,给江苏巡抚发了一个文件,令其买田三千亩,大宅一区。巡抚大人不敢怠慢,遵嘱照办,选定苏州城齐门内拙政园作为府第。

  王永宁以穷困潦倒的寒士,骤然变成了平西王的乘龙快婿,身价顿增。他在云南数月,三桂始终不见女婿一面,即打发他们新婚夫妇赴苏州。

  拙政园原为明嘉靖时御史王献臣在大弘寺遗址营造的别墅。清初,为海昌所得,复加修饰,“珠廉甲帐,烜赫一时”。内有“宝珠山茶三、四株,交枝连理,钜丽鲜姘”。有诗赞美道:

  艳如天孙织云锦,

  如姹女烧丹砂。

  吐如珊瑚缀火齐,

  映如凌朝霞。

  但主人身居政府,十载未归。及至败落,此园籍没入官,做了驻防将军府。旗军撤走后,屡次为营员居所。王永宁荣归,便将此园拨给了他,作为居宅。他利用三桂赏赐的大量金钱,重修拙政园,“益复崇高雕镂,备极华侈”阮葵生:《茶余客话》,206页,中华书局,1959年版。。

  王永宁倚仗三桂的权势,成了苏州的首富,“穷奢极欲”,与官府往来,“居然列于公卿之间”《履园丛话》,“旧闻”,11页。。同城内有个姓赵的,诨名叫赵虾,原是三桂的侍卫,家中也是富有无比,常与近邻大富朱鸣虞“斗富”。朱家惧怕三桂的势力,不敢跟他为难。有一年元宵节,朱家在家门前挂珠灯数十盏。赵虾见了,心中不快,又比不上人家,就命家丁把朱家门前的珠灯全部打碎。朱鸣虞敢怒不敢言,就求助雅园的顾予咸,他也不敢直接与赵虾抗衡,就密授计谋,朱鸣虞心领袖会。

  有一天,朱鸣虞以重币请王永宁来家宴饮,宾主都很高兴。席散游园,永宁一眼就看到堆在地上被打碎的珠灯,不禁惋惜地说:“可惜好珠灯,都打碎了。怎么不修补?”

  朱鸣虞很伤感地说:“这都是左邻赵虾给打碎的,因为他是平西王的人,未敢跟他计较。”

  王永宁会意,传语家丁,下了逐客令,连夜把赵虾驱逐出城,迁往别处。赵虾自料斗不过吴三桂的女婿,忍气吞声地迁走了。《履园丛话》,“旧闻,斗富”,17页。

  三桂属下甲士,“嗜利无耻,其术百出”,以各种手段掠取财富,供家人享受。有一甲士,想出一新招,勒索钱财。他看准了城内一家富翁,找上门去,向富翁诉说自己早年是孤儿,现在长成,又不懂事理,想拜老翁为父,早晚受教诲。此翁嘴上连说“不敢”,而心里 却实在高兴,以为借此可与平西王府攀上关系,使自己声势显赫。于是谦让了一番,慨然应允。择定吉日,此甲士行拜父礼,举止甚是恭敬,如同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此翁更是欢喜,拿出银两赏给干儿子。过了些日子,这位干儿子又把他媳妇领来,吃喝穿用,全由干爹供给。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把跟自己有来往的人都领到干爹家中,吃喝玩乐。这位富翁每天花费日益增多,已承受不起。就请求干儿子离开,请不走,就哀声恳求,最后只得拿出数目可观的银两赠送,这个甲士才算同意,扬长而去。此风一开,昆明的富户“半受干儿之累”。连城外的少数民族中的富人也有上此大当的。驻城内的甲士,每逢府、厅官员公出,他们“冲道而行,甚且跳跃旋舞,故作狂态”《庭闻录》,卷6,7页。。

  三桂的部属倚仗平西王府的权势,目空一切,到处横冲直撞。有一次,三桂派官押送贡品进京,中途宿店,正巧遇上一位自京来的朝廷命官,携带皇帝诏书已先住店。论他的身份和使命,谁敢冒犯?可这个解役官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挥起手中鞭子,驱赶这位钦命官,大叫:“天下更有何人大于我家(指平西王)者哉!”《平吴录》,4页。如此横暴,没人敢回一句话!三桂的勋庄“管庄者杀人夺货,滋为民患”。凡人命、盗窃案,他的“兵居半”。不法事,不一而足。《清史稿·李兴元传》,卷253,97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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