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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我们重新坐上敞蓬大车,阳光洒向山坡,伏地的发菜,像老太婆枯槁的头发,被朔风、被车轮、被兽蹄蹂躏得乱七八糟,名贵的发菜怎么没有人来开发呢?肯定这山石下面还有许多矿藏。太阳逐渐升高,照红了挂在刺丛中的酸枣,唤醒了欢跳的野兔。我已经不再是只向往小人鱼姑娘故事中所描述的童话境界的小女孩了,我已经是怀有理想、热爱祖国的少女。我已经从祖国的贫困中看见了它潜藏的富裕。如何才能使贫穷而富裕的祖国强大、文明、安宁起来呢?路在哪里?我思索着。

  1948年我在北师大读书时,读到俄罗斯诗人涅克拉索夫的诗句:“俄

  罗斯,伟大的母亲,你伟大而又渺小,你贫穷而又富裕。”时,旧日的情景

  跳入脑海,使我无限感慨,我的祖国啊!你也是伟大而渺小,贫穷而富裕。这时,我已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学生运动,我为找到了改变祖国贫穷落后的道路而决心投入全部生命,让亲爱的祖国容光焕发。

  三、难忘兰州

  (一)、兰州印象

  我和妈妈、小妹乘马车爬过贺兰山,来到黄河边。妈妈雇了个羊皮筏子,羊皮筏子是把十二张掏空的吹足气的羊皮筒,绑在用竹竿扎成的方形架子上。这没有船帮的一叶轻舟,载着我们一家人和简单的行李在惊涛逐浪的黄河上漂行。羊皮筏子随波涛起伏,水接蓝天,真是“黄河之水天上来”,而我们仿佛也随波涛到了天边。这壮观的情景,使我忘记了恐惧,为后来在人生的狂涛中挣扎,积蓄了勇气与沉着。前些年曾赋诗忆此:

  过黄河

  小小皮筏无畏途

  破涛劈浪任漂浮

  白云轻舞涛击鼓

  筏上女儿笑靥舒

  跋山涉水后,我们到了兰州附近的码头,又转乘长途汽车,驰向兰州城。中途歇店时的夜晚,同车的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乘母外出如厕返屋时,跟着闯进我们的卧室,对母无礼地动手。母亲推搡他出门,但扭不过那个流氓。情急之下,我突然迸发出一股牛劲,一下子冲过去,又嚷又打这个兵痞,小妹妹一旁吓得大哭,我们母女二人大喊大叫,发挥无比的勇气,终于将兵痞推打出房门,将门闩栓好,再用椅子顶住门。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打人。

  我们终于到达较文明的兰州市,这里四周环山,黄河从山脚流过,岸的另一边就是繁华的兰州市区。在新建的黄河大铁桥旁,陈列着自明朝就开始建筑黄河桥的老桥墩。这里也是黄河流域内富饶之地,盛产瓜果,尤其是华莱士瓜,也就是现在的兰州蜜瓜又甜又脆。据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中美联合对日作战期间,美国副总统华莱士访华时带来的甜瓜种籽,在兰州培育成功,因而取名“华莱士瓜”。家用饮水是从街上买来的一挑一挑的黄河水,经明矾搅拌后,泥沙才会沉淀。

  继父所在的北平师范大学已迁至兰州,改称西北师范学院。母亲在市中心“兰园”附近贡元巷11号,租了院子里的一明两暗朝南的三间平房。“兰园”是当时兰州的一个带有小广场和剧场的活动中心。我就进了家附近的志果中学,跳班上高中一年级。我经常去“兰园”看中华旅行剧社演出的话剧,有《日出》、《原野》、《雷雨》、《武则天》等。在这里我认识了许多朋友。认识了逃难到兰州的著名诗人--——沙蕾,沙蕾的一首《哭亡女苏菲》深深感动了我,也许这是使我走上热爱诗歌之路的起点;当然从小母亲教我读唐诗,也为我爱好诗歌奠定了基础,使我至今能不加思索地背诵白居易的《长恨歌》。

  1945年8月15日,日本帝国主义投降了。我欣喜若狂,我走在街上,抚摩着店铺门口悬挂的国旗,轻轻用脸贴它而过,仿佛它就是我受难的祖国,它从此就要振兴起来。当时我在作文中写道:“秋,1945年的秋,遍地漫开秋之花,那金色的是胜利的光芒;那红色的是为捍卫祖国争取正义的勇士们流下的鲜血,它们永远不会褪色,永远存在于这红艳艳的花瓣上......”

  自1931年九一八算起,整整抗战了14年,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婴儿成长为饱尝国难辛酸的少年。

  哪知内战随之而起,打破了我立即返回北平的美梦。

  (二)、永远的初恋

  我在兰州的第二学期,准备转学到西北师院附中,可是我的数学成绩差,就请本校高我两级的男同学张守诚为我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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