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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敌后游击一年多

   郑其贵不管如何还带一部分人突围 出来了,而吴成德连他目己都没有突围出来,只好带领少数人在敌后打游击

  1951年6月1日以后,随着我军全线防御布势的完成,整个战局趋于稳定,至6月10日,敌我双方均转入防御,第五次战役遂告结束。
  整个来说,这次战役是一个大胜仗,共消灭敌人8.2万多人,是五个战役中消灭敌人最多的一次,更重要的是粉碎了敌人的登陆计划,敌人被迫接受停战谈判。此役,还使我志愿军新参战兵团受到锻炼,取得了在全新环境中对美军作战的经验。
  然而,这次战役又应了彭德怀司令员的一句预言:是一场大恶仗——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亦付出了相当代价,战斗减员为8.5万余人,敌我伤亡对比为1:1.038,特别是战役二阶段回撤的5月21日至6月10日的头九天,志愿军就伤亡1.6万余人,损失最重的是60军之180师。
  根据志司在7月的一份材料中对五次战役回撤时的情况表明—— ……5月21日以后,我军从上到下,对敌人很快就来一次反扑估计不足,各部虽都有掩护转移的布置,但没有……以致遭到相当严重的损失; 12军92团22日在水院阻击敌人,与军、师失去联络,归路被敌切断; 12军31师与27军的一个团的一部,5月21日向下珍富里攻击,9i团的两个营被敌隔断于下珍富里以南,后绕道下珍富里以东沿雪岳山脉长途转移归队; 朝鲜人民军:军团19师35团5月20日晚由高阳以南向北转移时,因21日晨敌先我到达,被敌打乱,团长阵亡,部队失去掌握,无组织的后撤;朝鲜人民军5军团12师32团,因敌突破桃村岭而被隔断失去联络,以后才收容齐; 27军5月29日报告,麟蹄以南,我(不仅一个单位)
  掉队人员及伤病员约1000余人,因无粮吃走不动; 9兵团两个高炮营在大万里掩护桥梁,27日敌占华川断其退路,除15营拉回炮6门、高机12挺、汽车10辆外,损失高炮12门、高射机枪12挺、汽车19辆; 3兵团三个军的担架团除部分伤亡外,全部跑散(仅15军收容100余人),全兵团遗弃重伤员约6000余人; 60军180师被隔断于华川西南,经几次突围接应均无效,除师长、副师长、参谋长及担任掩护大行李的一个建制营等部分人员突围外,余因饥饿与疲劳走不动,吃野菜中毒或作战死亡、失散等共7000余人。
   180师自己在向上报告的《180师突围战斗减员统计表》中记载,在总计栏中,180师负伤、阵亡和情况不明的总数字为7644人,其中师级干部1人,团级干部9人,营级干部49人,连级干部201人,排级干部394人,班以下6990人。
  这是一段较为真实的文字记录。
  “……也是全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第一次损失。”彭德怀在一次会议上气得面对面的批评了60军的领导同志:“你像不像个指挥员?把部队搞成什么样子了?这是我们志愿军的耻辱!”并要把180师师长郑其贵军法从事——拉出去枪毙!
  全军震动,全国震动,舆论哗然!
  甚至有人认为,180师这次口撤失利,是我军历史上继西路军失散、皖南事变、解放金门的又一次大的损失。
  连在北京中南海的最高领导人毛泽东也被朝鲜战场第五次战役二阶段的回撤失利深深震动了。
  ……战役二阶段作战开始后,毛泽东就十分关注战况,不时让军委作出汇报。尤其是得知180师受损的消息后,更为焦虑不安,立即让军委给志司发电报,询问180师的详细情况……
  当然,遭受打击最大的,还是组织部队回撤的具体指挥者——180师师长郑其贵和政治部主任吴成德,他们内心的痛苦简直无法言喻……特别是吴成德。郑其贵不管如何他总还带领一部分人突围出来了,而吴成德连他自己都没有突围出来,只好带领少数人在敌后打游击,相机再突围。
  吴成德一直想不通:“师长他们为什么不等我共同把几百名伤病员妥善处理完就走了?
  军里为什么不派部队来接应我们?”
  吴成德这个游击队是由师直机关和山炮营及警卫连经几次突围后所剩余的30多人组成,队长是师政治部保卫科科长燕宏义。
  燕宏义在抗日战争时期就担任过八路军太原游击队的指导员,在敌人的格子网里扫过多年游击,吴成德指定他担任游击队长,自然增强了这30多人在敌后打游击相机再突围的信心。
  然而,吴成德又觉得,面对朝鲜战场这个现实——语言不通,又无群众,并处在百里无粮区,解决吃的就成了最大的难题。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吴成德拖着两条疲惫的腿,边走边动员大家到山坡上采些野葡萄充饥,边走边吃,吃的嘴角溢出绿色的泡沫……可是,吴成德的胃疼难忍,什么也吃不进去。
  翻了一座山,又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在前面的燕宏义突然高兴地喊:
  “吴主任,有办法了。树林里有一匹死马!”
  吴成德喜出望外,决定吃马肉充饥。
  但当大家正在兴致勃勃地煮马肉时,李军医却上前制止,他要鉴定一下看这匹马能不能吃。
  “这匹马是因病而死,侵入了病菌,已经腐臭,吃了有中毒的危险!这匹马不能吃。”
  大家只得失望而离去……
  为了解决吃的,燕宏义主动带一个小组到山下去搞粮食,但两天后也没有回来,后来才知道燕宏义在拦截敌人军车时身负重伤,10天后死在敌人的战俘营里。
  后来又派去几个小组去找粮都没有回来,有几个同志已经饿死。吴成德眼看着一个个躺在血泊中面容憔悴,呼吸微弱的战友,他的心都要碎了……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从东南方向来了约一个排的兵力,大家二线阵地。”
  队伍停止了前进,在沟旁溪边的荆棘草丛中隐蔽下来,静静的等到夜深入静后再向前沿前进……
  深夜一点后,敌人休息了,偶尔听到几声虫鸣,安靖荣和吴明善等人以缓慢而十分谨慎的动作,小心地倒换着脚步悄悄地行进着。突然,在前方50米的地方,出现闪耀的火星,仔细一看,是敌人哨兵在抽烟……他们真想扑上去把这个哨兵干掉,随后又想当前的任务是突围,不宜正面惊动敌儿遂退回百余米改向左翼的一个小鞍部,以很快的速度穿过敌人两个掩蔽部之间,爬过了两道铁丝网,他们没有想到这铁丝网就是敌人前沿阵地……
  天明后,仔细观察,天德山就在眼前,敌人的炮弹啸啸地从他们头顶掠过向对面山上轰击,当他们回到我军阵地见到47军140师前哨阵地的同志们时,不约而同地流出了兴奋的眼泪……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他们到140师机关后,保卫部门怀疑他们是敌人派遣的特务,年轻的军法干事立功心切,竟把他们关进了监狱,认为他们最大的疑点是,为什么轻而易举的通过了敌人阵地?
  的确,通过敌人阵地这么容易,也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但是,当时他们分析主要有这么几个原因:敌我阵地之间约在5公里以上,防守麻痹……距鹰峰较远,180师突围人员从未通过该地,敌人从不警惕……敌人防御体系尚未完备,并非铁板一块,空隙很多……因此,直到9月上旬送到20兵团后,政治部封秘书才为他们平反开禁。不久,3兵团派车把他们接回到了60军各单位……但是,在以后的60军党委扩大会议上追查180师回撤失利的责任时,竟将宣教科长安靖荣作为典型处理,准备把安靖荣枪毙……说有人告状安靖荣在突围路上要杀通信员吃……这当然不是事实。后来,通过在一路突围的樊日华等人出证明材料,安靖荣才得到平反,但是他已经妻离子散了……安靖荣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他在平反后给樊日华的信中说:“虽然母亲错打了自己的孩子,但她毕竟还是母亲啊!”

   许多同志寄希望于像过去的每一次 战役一样出现大纵深的进退,寄希 望于第六次战役的到来

  ——这是180师在敌后打游击准备相机再突围的又一支队伍……
  在赤根山又名大成山的方圆四五十公里范围内,潜伏着180师被隔在敌后的这支游击队伍。他们之中有各团一些干部带部队突围受挫后返到这里的;另一部分则是失散在敌后的伤病员——把这些人收容后组织起来。他们选举540团三营营长韩月季为党的支部书记,以团为单位编成游击分队分散活动,各分队独立生活,在赤根山各个山沟存下身来,作较长期的斗争准备。
  “老梁,我们几个营的干部先在一起商量一个大致意见,怎么样?”韩月季征求539团组织股长梁保安的意见,并示意和他在一起的炮营副教导员王金方去把538团那个队的负责人青年股长张万光叫来一块研究。“主要研究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战友们失散了重逢,感到格外亲切,他们互相交流了一些情况,互相说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我们这个队17个人,意见很不一致。有的人认为,我们这支被打散的疲惫不堪的小部队在并不熟悉的外国山区打游击,随时都有被敌人集中兵力围歼的可能,与其这样,还不如冲出去!大拼一场!一死了之!多数人认为,这样拼死没有价值,要继续在敌后打游击,等待时机突围——希望像过去的每一次战役一样出现大纵深的进退,趁第六次战役打响的机会突围……”梁保安交流了他们539团这个队的情况。
  “我们这个队的情况,和梁股长谈的类似。”538团青年股长张万光说。
  “我们540团这个队也寄希望于第六次战役的到来。老梁,老张,你们在机关比我们在下面的站得高看得远,你们说会不会马上打第六次战役……”韩月季在鹰峰突围途中右臂负了重伤,由于失血过多,他的脸色还异常苍白。
  不错,志愿军彭德怀司令员根据毛泽东主席“还须经过几次战役才能完成小歼灭战阶段,进到大歼灭战阶段”的指示,在8月17日就签发了发动第六次战役的预备命令。但是,总攻击令却迟迟未能下达。原因之一是军事上出现了新的变化。邓华、解方先后从开城发来电报,认为在敌人阵地已经巩固,“深沟高堡,固守以待”的情况下出击,进行阵地攻坚战,于我不利……同时,原计划配合第六次战役的空军,因朝鲜北部缺少机场,不能参战。如要空军参战,需要在安东至平壤间增修三个机场,志愿军修建机场的部队虽于9月初赶到,但要到11月才能完成任务……此外,为了政治上照顾停战谈判的需要,在美军不主动出击的情况下,我军暂不发动可能导致谈判破裂的大规模进攻战役,以观谈判后效,对我较为有利……因此,毛泽东虽在7月底已同意彭德怀提出的8月完成战役准备,9月发动攻势的计划,但在接到彭德怀的第六次战役预备命令后,又改变了主意,要求“对9月战役计划再行考虑,可否改为加紧准备而不发动”。这样,第六次战役又推迟了……
  现在,还在敌后打游击的梁保安和张万光,虽然是在机关工作的,又怎会知道这些情况呢?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们那里许多同志都在期待我们的第六次战役……”梁保安望着韩月季说。
  “好,那就这样定啦:继续在敌后打游击,等待我军打来再出去!”韩月季举起左手,“来,我们宣誓:忠于党,忠于祖国,决不向敌人屈服,无论谁,万一被俘,决不出卖同志,决不暴露住处。”
  于是,他们一面派人到公路沿村搞些粮食,一面在半山腰森林稠密的地方用树枝搭了个临时草棚生存下来。
  十月里,在祖国的大部分地区正是秋高气爽的美好季节,而朝鲜却是寒风凛冽,严寒刺骨的冬天了。他们一个个瘦骨鳞峋,身上衣单,腹内饥肠辘辘,哪里能抵抗得住如刀似箭的高山西北风,他们决定打洞过冬。
  一场特殊的挖洞战斗展开了。他们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有用枪代镐,有用刺刀代锹,有用手刨,有用树校,反正能当工具的都用上,分成两个组,一组挖洞,一组运土,挖出的土要运到三四百米远的各个地方加以掩盖,以免敌人发觉。经过20天的劳动,两个既能住人,又能保暖,还能解决炊烟的山洞,先后在相隔10多公里的两个山坡上终于打成了。
  正当他们的山洞打成后,一场近尺厚的大雪封住了山。
  敌人以为他们早已冻死在赤根山上,因而这个冬天非常宁静,直到第二年三月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但为了解决吃饭问题,他们连续不断出山截击敌人的运输队,围歼小股敌人,这些都成了敌人的心腹之患,搅得敌人坐立不安。
  敌人知道赤根山上志愿军依然存在,于是,在1952年3月中旬,调动了3000多步兵,聘请了参加过侵略中国的日军当顾问,采用日军在中国抗日根据地扫荡用过的分进合击的“铁壁合围”战术,将靠近山口的所有村庄全部烧毁,没有人影,没有鸡犬,在赤根山所有山岭的沟口都布满了队伍,随着一阵激烈的枪声之后,从老远便大喊大叫着冲了上来,虽没有见到我军一个人,但枪声不断地响个不停……
  3月16日夜,韩月季、王金方与梁保安、张万光根据事先的计划带领各自的小分队告别了山洞,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没有料到,在冲过最后一道山口时,受到敌人的堵击,一阵混乱,梁保安、张万光带领小分队冲了出来,韩月季、王金方与梁保安、张万光的小分队失去了联系……
  扫荡结束后,梁保安、张万光的小分队又回到了赤根山作短暂休整。他们互相包扎着伤口,用刺刀砍下林中野生的毛栗于以充饥。
  张万光用刺刀劈开毛栗子,削了几块递给梁保安:
  “梁股长你看,这里的山洞被炸了,粮食也被烧了,这儿咱们不能久留啊!”
  “从这里到敌人前沿阵地还有多远?”梁保安费力地啃着粗硬的毛栗子问道。
  “从图上看,估计有30公里,”张万光奇怪地看了梁保安一眼,“你问这个于吗?想找机会突围回归吗?”
  “对,现在看来只能是这样了。我们拿两天准备,第一天运动到敌人前沿炮兵懋地附近,第二夭夜里再运动到敌人阵地前沿哨所,也就是在敌人熟睡的时候实施突围!”梁保安吐掉嘴里的毛栗子渣下定了决心,“怎么样?咱们现在就转移!”
  “同意!我去集合队伍,马上行动。”
  两支小分队共15人迅速而又小心谨慎地在山林中前进。
  山间森森的夜色真是美极了。满弦的月亮挂在树梢,银光泻满了大地,干枝万叶在明月映照下,绽露出点点幽光。森林好像披上了一件镶满珍珠宝石的睡袍。来自东西的风轻轻吹拂,夜雾在林中缥缥缈缈,丝丝缕缕。那些更不知名的野花在黑暗中散发出阵懋清香。盛开的金达莱花。美得让人发怵。还有那高亢的蛙声,抑扬顿挫,悦耳动听……可是,谁也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
  第二夭凌晨二时许,部队走出这片丛林,隐蔽接近了通往敌人前沿阵地的道路。
  “走出丛林,顺着北侧的山梁朝北再走两公里估计就是敌人前沿阵地。”张万光用指北针判定方位后,悄悄对梁保安说,“我带两名侦察员到前面去侦察,你带领部队在这里停一下好吗?”
  “好!”
  张万光带着两名侦察员警惕地沿着山梁疾进,刹那间,又窜进北侧的丛林中。
  就在这一霎,黑暗的丛林中,突然遇上了一支武装部队。
  张万光喊了一声“有敌人!”随即机灵地原地卧倒,带着侦察员爬向草丛的一个山洞里隐蔽。
  糟了,被发现了j眼看他们尾随张万光等人堵住了山洞口,井用汉语向洞内喊话:
  “我们是朝鲜人民军,自己人……”
  “鬼才相信,明明穿的是南朝鲜军的军服。我们拼了吧!”一个侦察员准备拼命。
  朝鲜人民军急了,把带的中国人民支援给他们的毛巾、解放鞋、压缩饼干,放在洞口让张万光等人看,一个军官又急得脱掉了穿着伪装的南朝鲜军的军服,亮出了人民军军官的身份。
  张万光等人判断,这可能是自己人了,如果真是敌人还不早把洞给炸了。
  于是,先出来一个,刚出洞口,就被朝鲜人民军紧紧拥抱起来。
  原来,他们是朝鲜人民军3军团派出的由金大高带领的一支15人侦察队,到敌后侦察返回路过这里,他们断定张万光等人不像敌人,才尾随到山洞口问个明白的。
  中朝人民军队的相遇,就像久别重逢的亲兄弟一样。这时,正好梁保安带的小分队赶上来了。张万光立即向梁保安将这一情况作了汇报……15个人的志愿军敌后游击队和人民军的15个人的敌6侦察队汇合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梁保绮、张万光和人民军侦察队长金大高根据掌握的敌情,商量了联合突出敌人前沿阵地的作战方案——决定分三批突出去……在打头懋的问题上,梁保安、张万光力争担任突击组,但金大高不让,他借口梁保安、张万光们在敌后时间长,生活艰苦,体力不支,打头懋的任务由他们承担。金大高准备挑几个战斗勇敢的同志分为两个突击组,以先发制人的办法,突然冲向敌人的前沿哨所,掩护部队突围,并把梁保安和张万光带领的15个人放在两个突击组之后和后卫组之前……由于金大高他们地形熟,语言通,梁保安和张万光只好同意,并决定整个战斗行动由金大高统一指挥。
  4月11日夜,突围行动开始了。
  金大高领着两个突击组,很快越过了敌前沿哨所,敌人没有发觉。
  当梁保安、张万光领着大部队跟进时,被敌人发觉了,敌人的子弹雨点般地迎头打来,志愿军杨明强、贾宝保为争着掩护大家,在与敌人对射中,身中数弹,倒在血泊中……
  这时,金大高为了掩护大家,也被敌人打伤,他带伤掩护突围队伍到最后一人,随着队伍一起冲了出来。
  经过约半个小时的激烈战斗,志愿军的15个人和人民军的15个人,除两个战士牺牲外,其余28人全部安全地回到了我军15军的前沿阵地上。
  15军前沿阵地的战友首先叫他们吃饭,可是,这些铁汉子们谁也吃不下去,任泪水落在白生生的米饭上……
  金大高磨破了嘴皮把梁保安等人接到了人民军3军团总部,军团首长看到他们面色枯搞,骨瘦如柴,碎衣片片的样子,特别激动,很快给梁保安等人安排了很好的住处,按级别换发了人民军军官服和战士服,烧了洗澡水,煮了中国饭,炒了中国菜,挽留他们住上几天。
  梁保安等人回部队心切,住几天后又回到了15军住处,经15军政治部向志愿军政治部汇报之后,由60军邓仕俊参谋长和180师段龙章副师长接回了部队。
  ——本来,突围出来后回到各自的战斗岗位应该特别高兴,但梁保安等人回到单位后听到突围出来的营以上干部普遍受到处分时,却又暗暗发愁……梁保安似乎觉察到,从此,当时的组织对他们失去了信任——谁能相信这300天是在敌后赤根山打游击呢?

   全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坏蛋出卖了 他们,把他们作为礼品送给了敌人

  韩月季和王金方这支小分队,3月16日在赤根山山洞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后,趁着黑夜,潜入了东北部山区。
  韩月季暗自清点了一下人数,原来的12个人只冲出来6个,而且几乎每个人都挂了彩,却没有一个重伤员,负了重伤的和经验不足的,都牺牲在突围途中了。
  再经不起重的打击了,而且已没有吃的了……天亮以后,敌人会大规模地进山清剿,必须抓紧时间想好对策,他忽然感到负了伤的脖子异常疼痛,脑袋一阵晕眩。
  “韩营长,我看先得派人下去搞点吃的。刚才路过山下时,你注意到没有,好像在山脚下有敌人一个小后勤,让我带通信员李源湘去袭击它一家伙好吗?”王金方轻轻地碰了一下韩月季。
  “好!”韩月季猛一抬头,但随后又改变了说法,“不!那让我带两个人去吧!”
  “怎么?你担心我完不成任务?”
  “不,我主要考虑你负了伤!”韩月季望着王金方关心他说。
  “你的伤比我的伤重!”王金方固执地朝通信员李源湘一招手,“咱们走,韩营长,你放心好啦……”
  “那你再带两个人去。”韩月季叮嘱道,“一定要见机行事呀!”
  王金方等人匆匆奔向山脚下,过了一道山弯,再过一条公路,敌人的小后勤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他们隐蔽接近仔细观察。
  这是美军一个炮兵小后勤,这里距敌人炮兵群至少有三四公里远,帐篷里住有10多个勤杂人员,可能是一个炊事班,另一个帐篷里堆满了物资,主要是食品,没有发现武装人员。看来,这个小后勤既无防备又无自卫能力,他们决定等敌人睡熟的时候去收拾。
  深夜,周围一片漆黑,王金方等入迅速摸到敌人跟前,敌人毫无察觉。于是,他们立即包围了敌人的住处。当他们冲进去出现在敌人的面前时,10多个美国兵昏头昏脑的,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望着王金方等人端着寒光逼人的刺刀,只得乖乖地坐起来举起了双手。他们把俘虏捆住,堵上嘴,然后将能吃的东西和能用的物品尽每个人所有的力气全部带上,迅速撤离现场往回返。
  但没有料到,在返回途中跨过公路时,突然遭到敌人在公路上的巡逻兵盲目射击。不幸,王金方左腿中弹。通信员李源湘立即背着王金方到靠近公路的麦田里隐蔽。
  时值农忙季节,春麦和晚稻开始收割。天刚亮,南朝鲜军鸣枪驱赶着农民到麦田抢收小麦,于弹从他们身旁飞过,他们静伏在地上,忍受着日晒虫蚊的痛苦,等待着夜晚的到来,幸亏来了一阵瓢泼大雨,才赶走了敌人。
  王金方全身被雨水湿透,衣服上的污水灌进了伤口,伤腿已经肿得像桶,仔细一看,原来子弹还在里边,他预感到在此无医无药的情况下,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他一下变得反常地冷静,悄悄地拿出自己的手枪,装好子弹,抵近太阳穴。
  王金方这一举动被李源湘发现了。
  李源湘怔住了,他想扑上去夺枪又怕……
  李源湘“扑通”跪下了,哭着说:
  “11号(入朝作战副教导员的代号),你不能这样,你千万不能死,我一定会陪同你在一起。”
  王金方的心颤动了一下,这还是个孩子,不大的个儿,一双大大的眼睛,善良懂事,从入朝参战,就一直跟随自己出生入死,不,不能再连累他……
  王金方也含着眼泪说:
  “我的伤势太重,不能连累你们。你们快把这些吃的运到韩营长那里去……”
  王金方反复说服,两个战士同意了,但通信员李源湘死也不走,他说,“我不走,要死也死一块儿。”两个战士走了一会儿,又返了回来把王金方抬到一个石山岩洞里,叫来了两位朝鲜阿妈妮(老大娘)帮助照料,最后才难舍难分地离开了。
  这里原属北朝鲜范围,距公路较远,群众对志愿军爱,对美国人恨,两位朝鲜阿妈妮非常同情王金方和李源湘,常常来为他们送水做饭……
  过了四五天,王金方的伤口发生感染,里面开始化脓,生了白色的蛆,密密麻麻地布满他的伤腿。他隐约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正在坏死、腐烂。蛆虫拱动着,每一次都使他浑身痛得乱颤。这些天,虽有李源湘的细心照料,但没有药品医治也无济干事。李源湘只能背着王金方掉眼泪……
  王金方看到这为难的情景,想想还是不连累他为好。于是,等他睡熟时,又去找手枪,谁知又被李源湘发觉。
  李源湘猛地扑上去抱住王金方持枪的手臂气得哭着说:
  “要死先把我打死吧……你这样让我回部队后怎么交待……”
  王金方,最后总算在李源湘的苦苦劝说下克制了自己,没有朝自己发烧的脑袋开枪。
  两个人又抱头痛哭了一场……
  伤腿的疼痛一天天加剧,没有穿出大腿的子弹头把血烧得滚烫,王金方下决心要把子弹头从伤口内弄出来。
  于是,让李源湘找来一节铁丝,在石头上砸扁弯过来像似镊子,用火烧一下算是消毒,由李源湘使劲抱着腿,王金方用铁丝伸进伤口内,咬紧牙关狠着心,终于把子弹头夹了出来。
  王金方和李源湘不知是喜还是忧,两个人都流出了眼泪……
  李源湘在朝鲜阿妈妮的帮助下用开水将王金方的伤口洗了一遍,进行了包扎,到第二天,伤痛减轻了,一个星期后,开始愈合,过了一段时间,王金方在李源湘的搀扶下就能走动了。
  在王金方养伤的10多天内,敌人曾几次搜查,未被发觉。但时间住长了,恐怕就不保险……为此,突围回归的心情,油然而生,决定立即返回山里。
  在一个夏天的夜晚,王金方和李源湘怀着无比感激的心情告别了朝鲜阿妈妮,回到山林的路上,刚走到半山腰时,碰到了540团三营副教导员张合顺。王金方和李源湘非常高兴,他们都是一个团的。张合顺也是带几十个人多次突围不成,现在还剩八个人,当一听王金方说他们三营韩月季营长也在这里并且伤势很重时,张合顺不知从哪里来的那股劲,拉着王金方朝韩月季的住处直奔。
  王金方的伤口还未痊愈,行动有些吃力,他们走了一段路,王金方想在一块大石下休息,忽然,听到石头那边有动静,王金方判断,“好像是人!”顺手把手榴弹投了过去……李源湘上前搜查,是一名南朝鲜兵,已经炸死,缴获了一支自动步枪、一枚手榴弹和一件雨衣,又继续行进。
  拂晓,赶到了韩月季的山洞住处。可是,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
  王金方等人正在纳闷之际,忽然发现两个战士从山顶上跑了过来。
  “我们早已搬到山那边的一个山洞去了。韩营长叫我们两个人在山顶上观察,便于和你们联系。”
  王金方认出是和他一起袭击敌人小后勤的那两个战士。
  “原来是你们两位!快给我们带路。”
  韩月季见王金方伤愈回来,又和本营副教导员张合顺带的八个人汇合在一起,高兴得跳了起来,接着,把“搬家”的原因说了一遍。
  “你们袭击了敌人的小后勤后,振奋了我们,但却激怒了敌人。敌人为了后方的安全,就用部队搜山。我们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就在这个月下旬的一天,一阵炮击之后,敌人步兵像狼一样的蜂拥而至,一群一群地满山遍野,搜索我们……我们立即按照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战术,把搞来的食品和物资,能带的尽量带走,带不走的就地隐藏起来,做上标记,然后迅速转移到这里……由于山高林深,敌士兵不敢前进,只好对着密林用机枪开路壮胆……就这样连续两次搜山,也没有捞到我们一根毫毛,每次都高兴而来败兴而归……”
  这时,通信员李源湘拿着在路上缴获敌人的自动步枪向上一举,笑着说:“这恐怕就是败兴而归的一个……”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战士们更加兴高采烈,认为人多了增加了安全感,还有三个营级干部带领何愁出不去。
  可是,韩月季、王金方、张合顺的压力更大了。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前线依然是炮声隆隆,狼烟滚滚,敌人的汽车、坦克仍不停地向前方运行,看不到我军攻击的迹象。敌人三天两头来搜山,白天不能冒烟,晚上不能生火,只能吃生粮,喝凉水,眼看王金方带人去搞的粮食快吃光了……由于较长时间吃不到盐,不少同志又患上了夜盲症……张合顺主动带10个人到30里以外去搞粮,可是遭到了敌人的袭击,他的通信员张春焕和卫生员小郭当即牺牲,战士黄启富和张合顺也负了伤,子弹从张合顺的大腿穿过去,失血过多,几乎断了气,战士们拼死拼活地把他抬回来,想尽各种办法抢救——扯破衣服作绷带,采集山艾蒿烧成水洗伤口,其痛苦难以想象……韩月季更是焦急万分,他提出给他留下一颗手榴弹,叫大家先行突围,可是又遭到大家的反对……
  就在这个时候,不甘心失败的敌人,又搜山了。敌人封锁了所有山口要道,企图把他们困死在山上。
  他们在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途中,发现了一户朝鲜老百姓,五男二女,主人叫李聪明,会说中国话,自称是上西面平安里劳动党委员长,因没有来得及撤走,逃难隐居到岩洞中……这个李聪明还向韩月季等人提供了不少情况,说此地原属北朝鲜辖区,朝鲜战争以来是双方拉锯……现在,双方已在“三八线”开始摆谈判桌……
  韩月季等人这才感到第六次战役不会打了,冬季我军也不可能发动进攻了,但不能在这里等死!就是爬也要爬出去。
  于是,他们决定立即突围。
  但没有想到,就在突围的那天拂晓,敌人突然包围了他们的住地,枪口对准了他们的草棚。通信员李源湘眼明手快,当即扔出了一枚手榴弹,大家趁着烟雾冲了出去……由于积雪甚厚藤条缠绕,有的跑不到30米就负伤了,韩月季被打伤了右腿。
  不多时,那个自称劳动党里委员长的李聪明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全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坏蛋出卖了他们。这个软骨头由于经不起艰苦的考验,中途叛变,把他们作为礼品送给了敌人。
  韩月季、王金方、张合顺等人不幸负伤被俘,惨遭敌手……”
   情况这么突然,在没有任何思想准 备的情况下而落人敌手
   后来,180师政治部主任吴成德回忆了他的这段经历—— ……从5月23日以来,我的胃病一直未愈,战士们用炮弹箱煮了些高粱米汤都喝不进去。我的警卫员小虎子在清理他背的皮包时,发现里面有一瓶多种维生素和一盒炮台烟。我叫他把烟分给战士。我每天吃三次维生素,每次三粒,吃了三天后果然见效,胃病减轻了,大家非常高兴。
   10天后,病情好转,我决定再行突围,先由汝本泥排长带一个小组到敌人前沿侦察情况,但走了四天没有返回,大家很着急,队伍沿着汝本泥前进的方向找去,走不到10公里地,突然发现山头上有敌人,敌人也发现了我们,用人力追击,我们穿进树林,越过小岭走进了一条很深很长的沟里,远远看见前方有一点火星,走近了就闻出一股米饭的香味,到跟前一看是一问小草屋,内坐四五个女人,看见我们连哭带叫,在炕角挤成一团,有的战士饿得受不了想吃人家的饭,我坚决予以制止。这是一群逃难的朝鲜妇女,我叫她们看了看我们头上的志愿军军帽,她们才不哭了,并伸出大拇指向我们致意,可惜我们不会朝语。
   我考虑到敌人对各山口的封锁尚未撤除,不能急于突围,暂在山中游击,等待我军发动第六次战役……
   为了打好游击加强党的领导,我提议建立党的支部,选出了三个支委,王连长任支部书记。
   10多天来,工兵连的同志拣来的一点高粱米舍不得吃,每天只是煮少量的,加点野菜,但现在连煮汤的米也没有了。
   在忍受一次暴风雨之后,饥饿又向我们袭来,我们的肠胃开始空磨,吐出使人难受的叶青水……因而,搞粮又成了当务之急。
   但这一带仍是百里无粮区,是李承晚的战略村,炮火已经把这一带的村子打成废墟……我们白天进入茂密山林里隐藏休息,夜幕降临后下山到村内的废墟刨粮食,但收效不大。
  第二天,我们在山曰用望远镜观察,忽然发现一个女人从被火烧过的村子里出来到山坡上取粮食,这对我们启发很大,我们也到山坡上去刨,果然刨到10多斤大米,但我们知道这是群众的东西,是违犯群众纪律的,我们写了一个借条放在取粮的地方……
   附近的村里找不到粮食了,我们又向前走。有一天,在一个山口发现了三个小村庄,我们组成三个组,一个组掩护,两个组进村找粮,没有料到村内驻有南朝鲜军,他们利用熟悉的地形向我们开枪,我们撤出时他们又出来追击,掩护的小组用冲锋枪还击,打倒他们三个,可我们也牺牲了一个,负伤一个……为此,同志们非常气愤,决心消灭这个村里的南朝鲜军,但几次攻击都未收效,反而引起敌人的警惕。
   美军的搜山活动更加猖狂,常常趁我们不防包抄我们。有一次把我们压缩在一片稠密的丛林里,可敌人不敢穿进去捉我们,在外边用卡宾枪和机枪拼命的射击,有的同志身上负了伤,为了顾全大家从不叫喊。这一场殊死的战斗,树林里外都溅着血,流淌着鲜血……而敌人从不放过任何一个白天,天天搜山,在暗地里同我们周旋……
   队伍在山上行走中常常和敌人打遭遇战。有一天美军把警犬放在他的队伍前边,警卫员小虎子眼明手快把警犬打死,我们很快藏进密林,没有受到损失。但敌人搜山活动越来越猖狂,所有制高点都安上了警戒,每天朝密林打枪,用火焰喷射器喷火,企图把我们置于死地。可喜的是天气已经进入7月,山上桑树仁已经成熟,朝鲜的桑仁叉大叉黑,同志们饿了上树吃个饱,但下树两泡尿,肚皮又空了,饥了再上树,这样生活了七八天,没有饿死 为了躲避敌人的搜捕屠杀,我们向南移,在一条挺深的沟谷里躲藏下来。
   夏天里,深山水沟里的青蛙肉能吃,我们就立即组织抓青蛙,把二三十个青蛙穿在铁丝上用火烤熟,一剥皮鲜嫩的肉就出来了,非常好吃,不到几天,这条沟里的青蛙被吃光了。
   后来,又发现地上的野菜和树上的蘑菇和木耳能吃,但没有想到树的种类不同,有的树上的木耳有毒,有一天大家饱餐一顿,结果中了毒,幸亏有两个同志吃得少还能动弹,给大家烧开水作了缓解,没有发生事故。
   深伙后。山上的板栗和毛栗于成熟二”,它成了我门的主要食粮……由于野粮充饥,在生活上的顾虑少了一些。
   但朝鲜深秋的夜晚寒气刺骨,晴天还好受,到了雨大没有汪何遮避,寒风吹打着湿透的衣服,冻得人牙齿直打颤,晚间,我们只有互相挤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抵御寒气 为了同雨水作斗争,我们到公路上美国人居住过的地方拣回一些油毡纸壳箱子架成帐篷,甫在地上既防雨又防潮……而敌人却不让我们这样安然自在地在山上生存下去,每大都在追踪围袭……为此,我们三天一转移,每天派人在树上带望远镜放哨……由于时时警惕,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问题。
   在罕无人迹的深山老林里是野兽的世界。
   炮声隆隆,野兽不敢嗷叫啦。而枪声一停,整个山林是死一般的寂静。
   为了战胜寂寞,我们搞起了文娱生活,用纸箱子作棋盘、棋子,走开了象棋;用硬纸做成扑克牌,打扑克,或摆龙门阵;讲故事,乱扯各地不同的生活习俗等。同志们每天要我讲战斗故事,我从狼牙山五壮士说到百团大战,从三打运城战役讲到五次战役……听故事的同志既增加了精神食粮甚至也忘记了肚饥。
   秋风开始扫落叶,严冬即将来临,隆隆的炮声仍在40乡里的前方整夜不息地响着,而我们期待的我方的第六次战役仍没有任何信息……
   下一步如何办?
   有的提出到公路上袭击敌人,为牺牲的同志报仇;有的提出等不来六次战役趁早返回前方突围……
   我综合了大家的意见,最后决定秋收季节已过,抓紧时间下山搞些粮食恢复体力,利用元旦机会去摸敌人前沿阵地,突围出去。
   第二天,我们就下山搞粮,弄到了五六十斤粮食,但伤亡了两位同志。连续下山搞粮,既有大米又有豆瓣酱,可是惊动了敌人,集中兵力对我们围剿追击。
   十月间的一天对我来说,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这一天,敌人打破了白天搜山的规律,用一个连的兵力利用黄昏包围了我们,幸亏一个战士去小便发现敌人己占领两侧高地。
   这个战士回头喊了声:“敌人来了!”
   我的警卫员小虎子说:“首长,你快住山下滚,我掩护 你,这里的地形我非常熟悉。”
   我滚到沟底,又从后面爬上山顶和王连长等从侧面袭击敌人,向敌群扔去了手榴弹,美国兵怕夜战也摸不清我们的底细,乱放了一阵枪就仓皇逃跑了。
   敌人走后,我们回到住地,发现小虎子牺牲了,同时还牺牲了另外一名战士,在小虎子身边还躺着两个美国鬼子,敌人头上有20响手枪子弹打的痕迹,肯定是小虎子干的。
   小虎子的牺牲,我实在忍不住流出了心痛的泪水。他是部队一个战斗英雄,从1950年跟随我在一起,只知道他是太原人,没有记住他家的详细地址,使我多年内疚不已……对这个牺牲在异国土地上的英雄,只能在我的神往中,我的梦幻中出现了……
   ……五个月的突围游击,一排多人牺牲和失散后只剩下六个同志。由于长期吃不到青菜和食盐,使四个同志患了夜盲症,眼睛看不见,如何突围?因而打消了元旦突围的计划,决定进深山过冬,等待来年春天我军的第六次战役吧……
   我们在山上找了三个岩洞,每个洞都得弯着睡进去,有的还要爬着进去才能坐着煮饭,但必须在黄昏以前完成,以免被敌人发现火光。
   为了准备充足的粮食,我们又组织了几次下山搞粮,由于四个人是夜盲眼,晚上全靠没有患夜盲眼的一个班长领路,可班长在一次搞粮时被敌人打死了,这对我们夜间下山带来了很大的困难,每次下山要往返50里路,我们五个人有四个人看不见路只得一个拉一个在树林里摸着前进。
   有一次,往返时遭到敌人追击,我们因看不到路都跌得遍体鳞伤,吃了很大的苦头,加上当时没有棉衣棉被,在零下20度的深山过冬所受的痛苦真是一言难尽……
   ……1952年6月30日,我们计划在树林里纪念党的诞生31周年,决定晚上每个人下山背20斤粮食来第二天开纪念会,没有料到在返回的路上敌人堵住了我们,行走间和敌人面对面地遭遇在一起,走在前面的王连长一面命令我们快跑,一面朝敌人面前走去,只听得一声手榴弹巨响,当我们后来去找时,王连长和四个敌人同归于尽了,7月1日这一天,我们在一棵松树下埋葬了这位民族英雄……
   王连长的牺牲,使我愁痛不已……到现在我一直还在怀念他……自从我们在山上汇合后,为了我的安全,他心里凝聚着高度的责任感……游击时,碰到过敌人,在公路上也碰到过敌人的汽车,几次有机会可以伏击敌人,但都被制止了,他常常向战士们讲,我们的任务是保卫首长,而不是消灭一两个无足轻重的敌人……因而他控制了自己的仇恨和愤怒,尽量避开这些敌人。但到关键时候他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样的好同志怎么不叫人心痛不已啊!
   ……自那次遭遇战后,我们还余三位同志。
   回忆我们当初33个人在敌后山上坚持了420天游击战争,扰乱了敌人的治安,消灭了20多个敌人,但由于是在异国土地上,言语不通,地形不熟,又没有地方党和群众的支持,结果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伤亡了几十个战友,已经到了无法生存的地步。
   我们三个人研究了当时的处境后,决定返回前线突围归队,宁可牺牲在战线上也不饿死在敌后。
   于是,7月10日开始向西北方向探索行进。
   当时,我的胃病复发,行动缓慢,沿着绿色的林海走了半天,那天雾气特别大,不仅肉眼看不清前面树林的情况,就是用望远镜也难以分清什么……我们翻过一座大山,正走进两个深沟交叉处的凹地,突然,十几个美国兵和几只警大堵住了我们,我身边的战士在拧手榴弹盖的时候,被警大扑倒在地……几个高个子敌人立即把我们压在地上不能动弹,随即拉下山推进吉普车里,一边一个敌人紧紧抓住我的手臂……情况这么突然,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而落入敌手……
   汽车在高低不平的山中颠簸,我的心乱如麻,思绪万千,想到为什么落到这样地步!
   怪自己吗?这次战役我们部队受到了严重损失,自己也落入了敌人之手,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而自己一个政治工作干部,过去在血与火的战争中,勇敢地战斗,受过同志们的尊敬,获得了党的信任,现在处在没有上级领导的境地里,手无寸铁地陷在凶恶的敌人魔掌之中……这要由党培养出来的囱信力与崇高的感情,对真理颠扑不破的信念,用自己的血肉作武器,同敌人作坚决斗争……过去在部队学习过不少革命烈士在敌人监狱宁死不屈的斗争事迹……现在轮到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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