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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红粉多情

  6号事件使我对警局的办案能力产生了信心同时又深感不安。老叶话里话外表示只有人死了或者身处危境,警察闻报才会马上就到,除此之外,任凭你口吐莲花也催不动警察老爷的大驾。
  我在R旅馆值班时,出过电视机失窃案。这台电视机是在我们鼻子底下眼瞅着叫人偷走的。
  R旅馆房间只有10间,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间间冷暖气齐备自然不在话下(因为夏无冷气冬无暖气便无人问津),而且间间有闭路电视、防盗警铃。可是,小偷仍照偷不误。
  一个人把汽车开到房门口,车门敞着、房门敞着,租房的终止时间未到,房可不退,人可随意进出;另一个人先剪断防盗警铃电线,搬起电视机抱着,车一到,放进汽车就开走。Office里的人发觉警铃出事,赶奔现场时,汽车已经开出几条街外了。
  我们报了案。一小时后两位警爷才到。问了案情,看了现场,告诉店家半小时内送报告书来。警察走了,汪老板当众发表感言:“不用等啦!报告书半个月也送不来。多少大案重案堆积如山,谁有心思调查电视机失窃案。”果然被他言中,报告书至今也没送来。
  老叶说:“你知道对于警察来说什么是头等大案吗?”
  我说:“上峰特别交代下来的案子、全国通缉案。”
  他冷漠地摇着头:“是关系到他们自己切身利益的案子。”
  6号出事的第二天晚上,另一个轮班经理高达当班,老叶信步走到街口的小夜总会喝酒观舞。吧台跟前是一溜儿高凳,坐不惯的人嫌别扭,坐惯了的人坐矮凳不舒服,非此不可,边喝酒边跟当垆女搭讪,边看欢闹冶艳的南美土风舞,有响板,有串铃,还有媚眼。
  他开了一瓶“加州红”,味酸而怪,既然开了,换不得,于是强忍着喝下去。舞池里跳上风舞的女郎,各有各的“朋友”,一曲舞罢,纷纷投怀送抱去了。菲力浦·叶备感无聊,酒益发懒得沾唇。他打衣兜摸出一张20美元现钞,正要唤当垆女结账,只见她手持一瓶法国XO,笑微微地打里间向他走来,隔着吧台问道:“酒要不要现在打开?”
  老叶吃惊地望着当垆女巧玲,心想她一定弄错了。
  他只顾转念头忘了答话。巧玲砰的声开酒了。顺手抄起一只高脚杯斟得满满的,摆在老叶面前。他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抬起眼来嗔她孟浪多事:“巧玲,我几时要XO来着?莫非是你请客不成?”
  巧玲置而不答,歪着脑袋朝舞池那边努努嘴儿,七彩霓虹灯下含笑立着一位火红头发的美女,白色晚礼服上戴着一朵康乃馨,随着乳峰的起伏而跳动。
  老叶惊得骏住,前一秒钟眼望舞池还不见丽人倩影,转瞬之间奇迹天降。看光景八成是她送我酒的,她她她……我我我……”
  错愕之间,香风吹来,红发美女飘然而至。
  “密斯脱叶,小心,酒别洒到衣服上。巧玲,酒太满了。”
  老叶低下头,发觉手上竟端着高脚杯,欲饮不饮,酒液已经沾湿衣襟。他赶紧牛饮一口,动作过猛,酒从口入,又从鼻孔喷出。
  哟,了不得啦!污浊的酒液喷上红发女郎的白色礼眼,喷上她胸前的康乃馨花。而她却若无其事,依旧俯身探慰密斯脱叶的安危。菲力浦不过吞酒急了一点儿,酒人气管,喷出来就好了,美女天降的惊喜犹在震撼着神经,慈母般的关爱又来紧叩心扉,双重激情夹击之下,菲力浦·叶鼻酸眼热,打从十年前娘亲去世以来他没这样动过情。
  酒喷出来了,人从幻梦中醒过来了。细审眼前陌生的朋友是那么熟谂,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莫非3年光棍生涯情感上天?莫非真是梦中情人脱出梦境在酒吧间显形?酒以抚唇,情以感心,她她她她她……是对我有意啊!走念及此,老于情场的菲力浦·叶伸手拉住红发女郎的手不放,一面转动褐黄色的小眼睛展开进攻。
  红发女郎对于密斯脱叶的“来电”,恍若无党,只管笑。多情的人儿接受了它,那么她的笑就是最热情的情人的笑;多疑的人儿疑心它不过是社交敷衍,那么她的笑就成了最辛辣的嘲讽。菲力浦·叶刚好一半对一半,既多情又多疑。
  正在这节骨眼儿,响起一声唤:“Honey(亲爱的),你原来在这儿!”
  菲力浦·叶温存的手斩然回缩,红发女郎花容失色,仰起头瞪着碧蓝碧蓝的眼睛。
  一场虚惊,喊话的莽汉分开人流,在舞池当中拥起个小女子热吻。
  可是菲力浦·叶却从雷霆之惊脱然醒转,眼前的红发女郎就是昨晚在6号房呼救的受难者。
  他顿时胆子壮了,挥臂拉她坐在身旁,殊不知身边没有座位,巧玲奔出吧台添了座位,埃玛这才得以安身。于是两人一对一杯地喝起酒来。
  巧玲在一旁望着他们笑。
  菲力浦·叶庆幸自己信步走来街口进了小夜总会,假如再多走一条街去看脱衣舞,怎会有此旷百世而一遇的艳福!埃玛也笑了,笑得颇具深度。菲力浦张国探询为什么这样笑,莫不是笑他蠢?埃玛说,她去M旅馆寻而不遇,猛眼瞟瞥到他的身姿是进这家小夜总会,就追了进来。碰上个老邻居跳了一曲舞,才来跟他汇合。
  他问埃玛专程寻访有什么事?埃玛端杯喝酒,哼起一支老歌,那支歌在七十年代末走红,现在没人肯唱了。菲力浦不再饶舌。一瓶XO眼看喝光,埃玛连打了两个哈欠。
  这时,乐队奏起新的乐曲,无巧不巧,正是埃玛所哼唱的那支8年前的流行曲。菲力浦邀埃玛下场跳舞,她答应了,起身时又打了个袖珍哈欠,别过头遮掉了。
  随慢节奏的曲子起舞,菲力浦越跳越起劲儿。胸前两大肉球摩挲。心如鹿撞。埃玛眯缝着眼睛似乎也沉浸于乐境。曲未及半,她深深打了个大哈欠,眼泪随着冒出来,搭在舞伴身上的手松松的,临了脚全懒得移动了。
  菲力浦明白了。半搀半抱,悄悄带着埃玛离开舞池。回到原座位,拿一张百元钞递给巧玲,巧玲执意不从命,因为XO付过账了。菲力浦右手食指竖到巧玲嘴唇正中叫她别出声。巧玲笑了,百元钞不知怎么一来便消逝了。
  埃玛张开眼要喝酒,巧玲忙递过XO,菲力浦把酒瓶抢过来,给埃玛灌了一大口,放进衣兜,走起路一颠一颠的。巧玲给了他一个塑胶袋,他挎在肩头,两只手搀着埃玛出了大门。
  埃玛问他上哪儿去?菲力浦伏在她耳边喁喁吐了几个音节,她点了点头,一边笑出声,精神大振。
  八五型的红色跑车“奥斯莫比”载着这对新朋友直奔叶家。菲力浦在奥林匹克街租了套一房一厅,从来不邀外人到家里作客,除了李老板,谁也不知道独身的旅馆经理会赁屋别居。半年前租这套房子时,他跟老板撒了个谎,说要凭“表现”重新赢得家人的好感,赁屋便是表现之一。
  奥林匹克街上的这套公寓房子,实际是一对老夫妇家的后院,宅地宽广,申请市政府加建,批准了以后才盖的。老叶第一个来租。他会献殷勤。房东是八旬开外的美国夫妇,独子久居纽约,整天忙于工作,圣诞电话都顾不得打来。菲力浦帮老人买买东西、跑跑邮局,诸般生活琐事凡是帮得上忙的,他全揽在身上。老人大喜过望,什么房租不房租的,有钱就给,没钱就算了。菲力浦偏偏耿直,租金逢期必付,二者更是拿他当天字第一号大好人。家中钥匙统统交他保管,银行存款也不瞒他。假如菲力浦是金发碧眼白肤,陌生人见了还真能当成一家人哩。
  今晚他大着胆子,破例与美女同车同行同在一个屋檐下,不单是艾力克森老夫妇被儿子接到夏威夷度假去了,实在是太高兴了。真格的,天降奇迹,以往夜阑人静独对自家“良心”的时刻,他曾经后悔行为不检,造成妻离子散的局面。眼下非但不再后悔,反倒得意于放荡的过去。要不是离婚离家怎么会远渡重洋?而不来美国又怎么做旅馆经理遇上埃玛?菲力浦暗付,我不是黄口孺子,没见过女人没吃过腥。什么样的尤物我没尝过?然而像埃玛这样中看又中吃有情又有义的美女,就算白天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菲力浦把埃玛安置在艾府正房的客厅。艾家正房包括4间卧室、一大客厅、一小客厅、一餐厅、一厨房。老夫妻各宿一室,另外两室,一是书房,一为才艺室。艾先生读书看报;艾太太插花赏鱼。菲力浦心细如发,文先生的书橱天天拂拭,艾太太养的花、鱼天天换水,比主人自己还经心。
  他斟上一杯热咖啡给埃玛,又递过最新一期的时装杂志,神秘地说了声“少陪”,就溜出门去。
  艾府占地一万两千平方米,倒有八成地是花园。园中盖了一千平方米的一房一厅,是为后屋,现在归菲力浦住,剩下的七千多平方米种满花树。菲力浦还利用地角墙边种菜。花园收了菜和果子,他第一个捧到正房让主人尝,采了花扎束好了先让两位老人家奉献给教堂做礼拜。
  花园有扇小门,门上又是闩又是大铜锁,一般小偷进不来。门前一片仙人掌、树高掌大,从花圃特选移种于此。不要说夜间,就是响晴白日,小心翼翼穿行其间还会被仙人掌上的刺扎伤哩。
  园门开在一段小路的尽头处,门前一块不显眼的地砖是活动的,表面砌得与邻砖一般无二,砖下是土,上下有洞,洞里有菲力浦的藏宝——据说吸食以后乐比神仙的白色粉末;高纯度海洛因。
  李老板的妹妹李树梅在旧金山经营旅馆业,手上有不只十家汽车旅馆。菲力浦·叶初到美国时投在她的门下。有天傍晚来了个蓬头垢面、破衣敝屐的黑人租房,菲力浦抬眼一看,是外地来的生客,一问之下果然不假。皮肤黑、脸又脏,年龄职业不容易断出。根据经验,来人不便拒租。菲力浦在台湾就做旅馆,往来台北的红眉毛绿眼睛三头六臂的角色见得多了。直觉告诉他,此人有来头,八成是天涯亡命客。出手大方,”缴了房租拿了钥匙,20美元当小费;西服革履风度潇洒的白人绅士至多肯出两美元,还是赏给MAID的,此外根毛不拔。
  他挑上2号房。2号邻近Office,菲力浦心里不乐意,脸上可不挂相儿,就遂了他的愿。来客随身只带了一口皮箱,拎起来一个急转身再跨前两步,2号房到了。
  他进房后一不外出找女人,二不揿铃要饮料,只顾打电话。打到第三个,他大概想到电话付费,来至Office窗口,甩出百元钞一张,说:“电话费,不够再补付。”回进屋继续打。打到第二十个,不再打了。五分钟后出房到旅馆门口东张西望。望一望,看一看腕表,看样子是等人,左等右等没等来。经过窗口,他关照菲力浦:“我等个朋友,他叫费迪南·迦西亚,小个子,小眼睛、小短腿、大皮鞋。”说罢管自笑了笑,补上一句:“个子小脚大,大号的皮鞋很惹眼。你认出来就指给他我的房间。谢谢。”随手掷出10美元。
  菲力浦点了下头。“2号”回房又打电话。打不通——占线。不一刻,外线电话找费尔南德斯。菲力浦国说没这么个人。对方挂断。
  “2号”走出房门到大门,转往街左公共电话亭拨电话。3分钟后从电话亭跑进旅馆,来到Office窗口要求换房。
  菲力浦识得深浅。于是交出2号钥匙递出20号钥匙。他回进原房足足半点钟闷在屋里。菲力浦正在纳闷不已,他拎了一只蓝色帆布提包来找菲力浦。
  “等的朋友还没来。我的手提包寄存在Office吧。”边说边望着菲力浦,双手不离手提包。
  菲力浦张眼打量“2号”。等朋友,朋友没来;打电话、打不通;又外出打电话,尔后又匆匆跑回提出换房——菲力浦懂了。斜眼瞅了一下蓝包,主人双手牢牢抓握,菲力浦猜出里面是什么货色了。来时光是一口皮箱啊!噢,皮箱套着提包呀。
  他开了Office的门,接过手提包。
  “2号”如释重负。扭身回房取出皮箱,带上门锁好。旅馆房门是碰锁,轻轻一带就锁上了。从换到20号房到上床睡觉这段时间里,他曾经到旅馆左首的街角餐馆买了两大盒炸虾,6罐啤酒。
  晚12点,菲力浦瞧了瞧水牌子,只卖了六成房间。他苦笑笑,总算交代得过去了,任何一家旅馆能卖上六成就有赚头。且先歇上一歇,二时后再来一拨舞厅客,闹哄到3点,一天里最后的战役便告结束。
  他走出Office,巡视旅馆一周,之后解衣安卧。李树梅的旅馆位于旧金山中等街区,还算清静,杂事不多。因此菲力浦的裸睡习惯得以保留下来。
  美国人夜眠,喜欢上下脱得一丝不挂,名曰“裸睡”。家居时赤足走在地毯上,访客揿铃,不愿或不便进屋叙话的,主人就迎出去,走出地毯领域,走到宅属车道与客对谈,也是赤脚来赤脚回。据说在寒冷的东部也是如此。赶上小孩子一不留神跑出门外,爸妈哥姐们一窝蜂追出来,个个是赤脚大仙,好比正在召开赤脚大会似的。更有甚者,走长道也多有不穿鞋不着袜的,这当然不是指刚刚踏出泳池的“水族”,而是长街行路人。短裤长发赤足,和着石板路上踏脚的脆响,在暑热的中午传送着秋日的沁凉感。
  菲力浦入乡随俗。睡了约摸一小时,蓦地里响起一声鸣枪。他闻声跳将起来,拉上短裤,抓起T恤衫,开了门冲出Office。就在他回身用钥匙锁Office铁门之际,眼尾余光扫到楼上20号房窜出一团人形黑影,三窜两跳,跃过栏杆,足登邻舍房脊。菲力浦一挫身蹲着跳到黑地儿里,一边往头上套T恤衫,一边以目追寻黑影的行踪。
  哪里有什么黑影。但见星星眨着怪眼,月儿依旧笑出她特有的圆圆笑脸,远处是几声犬吠,飘荡着企图划破重重楼影的剑丛。
  菲力浦急步上楼梯。20号房门翕开一道缝儿,泻出一缕黄光。门缝儿映出一滩血,流啊流,向房间纵深流淌。推开门,啊,不得了!“2号”跪倒在床前,血从胸前流出,沿着衣襟流下去,又从床上流到床下流成一滩。一只手抚着左胸的伤口,一只手望空指着。嘴张开却吐不出话。菲力浦正好赶上看他临终的一瞬:“2号”竭力将身向后仰去,终于成功了。
  菲力浦不知他是死是活,反正不能踏入门槛,便带上房门,跑回Office打“911”。3分钟后,“911”急救车到了,还有三辆警车随行。
  事主已经断了气。警察封锁现场、画图、采集指纹、搜查遗留物。那口皮箱显然被凶手翻了个底朝天,里面的东西统统倒出来,堆在屋角,面对着两张木椅,椅间的小圆桌上摆着烟灰缸,烟蒂烟灰满桌飞。
  警察戴着手套拎皮箱和皮箱旁的一只蓝色手提包,包里装了一大袋白色粉末和一捆纸片。死者身上有香烟、一次用打火机、586美元现款和身份证:卡西巴·费尔南德斯,男,身高5英尺7寸,体重14o磅,头发黑色,眼睛褐色,1957年10月18日出生于波多黎各。
  旅客登记卡登记着假名字,也许身份证就是假的,天晓得!警察问菲力浦,费尔南德斯登记租房时有几件行李?菲力浦回答只有一口皮箱。又问另外有没有一只蓝色手提包,菲力浦摇了摇头。
  前后整整折腾了一小时,急救车和警车才散去。而不管是怎么折腾,都是在墓场里折腾,20号以外的29个房间如同29个荒冢,一丝灯光一声咳嗽都没有。
  菲力浦再也睡不着了。悄悄打开“2号”——根据身份证应当称呼费尔南德斯——寄存的蓝色手提包,里面有4万美元(400张百元钞)和一包一包堆满了剩余空间的高纯度海洛因粉。
  菲力浦识货。在储藏室找了个尼龙袋子,把费尔南德斯的蓝色手提包往里一丢,拉紧系绳,挽了个死扣,放回储藏室,上了锁,重新躺到床上。
  美国小旅馆为旅客暂时寄存的行李什物,一般以30天为限。过期不来取者多半作了垃圾倒掉。别瞧不起弃而不取(有的是忘记来取)的东西,那里从宝石、项链、耳环、戒指、成套西眼,到吉他、莎士比亚,应有尽有,衬衫皮鞋更是不在话下。
  贮藏室、洗衣房、垃圾箱一向归菲力浦管。这些又粗又滥的活计谁都懒得干,菲力浦专挑受累不讨好的做。老板李树梅是精细人,嘴上不说心里有数。一周倒两次垃圾,月费90美元,可她知道30个房间五六百人次的客流量,每三天一箱垃圾盛不下。有回无心撞见菲力浦站在打开箱盖的钢制大垃圾箱的顶端跳,又用木桩往下夯,夯实踩实箱内的垃圾,那么一箱变半箱,后一日可以继续使用,毋须加添垃圾箱而多付垃圾费了。菲力浦的忠诚可见一斑。
  自从得知“2号”名叫费尔南德斯,菲力浦就把昨晚的相斗事件一一串连起来,决定继续保存那只蓝色手提包。等了一个月没人来取。李树梅从警局获悉,死者房中的蓝色手提包装了一包包白糖,整整齐齐的纸片捆得像现钞。警方不排除凶手已经得手,那蓝包虽是死者所遗留,但经凶手调包,“货”已取走了。
  他继续等下去,一边向从洛杉矶来此度假的老板之胞兄李树怀进行亲善攻势。蓝色手提包案直等了半年,风平浪静。正巧李树怀位于洛杉矶市中心的M旅馆经理一职出缺,他在电话里指名道姓地向妹妹挖角儿,李树梅捱不过胞兄的啰嗦,把菲力浦让给了哥哥。
  菲力浦深知警方好搪,黑道难防。有朝一日大皮鞋费迪南·迦西亚找上门来,什么,“货”交给条子了,看不把皮剥下来才怪!他要“货”亲手交给费尔南德斯生前等而没等来的朋友费迪南·迦西亚。
  费迪南·迦西亚会不会是越栏而去的那团人形黑影?
  而今这些恼人的问题沉淀到意识底层了。时间如流水,冲决了血的记忆,也充钝了危险。因为是价值300万美元的诱惑。在地球上,普通人克勤克俭一生赚不到20万,300万是20万的15倍,15个“一辈子”,15个轮回,假如有轮回这码事,而每次轮回都生而为人并且赚到20万。
  蓝色手提包中的纸币是旧钞。菲力浦一次10张,存进银行,存了10次。他不敢冒险,3万美元依然静静躺在一包一包海洛因旁。他从来没有贩毒的念头,可是日夜沉浸于海洛因酿制的富翁梦。他不赌不抽不嫖不喝酒,帮闲上夜总会,饮而无瘾,乐而不淫。
  此番遇上埃玛,拨动了义侠心肠,为了解救红粉知己,不能不动用蓝包之物了。大凡好色之徒,脂粉堆里混过的好色之徒,总以为自己有魅力。菲力浦相信埃玛爱上了他。那么,“士为知己者死”才好换来“女为悦己者容”。
  菲力浦献宝之先,埃玛瞧不起他,以为无非是打扫客房扫出来的那么一小撮大麻末子。及至白花花的神粉堆到眼前,埃玛放鼻嗅去,以曼妙的眼神瞟瞥这黑发黄肤天使,菲力浦乐晕了。那是女人动了真情的眼神。
  聪明的埃玛不问宝贝来历,闷头便吸,等这包时价一千美元的神粉剩下一半时,她的瘾过足了。
  精神旺了,幻觉也来了,揽起菲力浦的腰肢尽情地舞蹈,没有节拍,没有式样,只有疯狂。
  那一夜,奥林区克街艾府后屋床上的孤衾变了鸳被。菲力浦·叶承认,自入花丛以来,总算采到极品名花。
  不过,这花,不浇海洛因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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