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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绿色骗局

    传播功法,何立敏广收弟子;上当受骗,骗子是同学。

  我的中篇小说《往事》终于发表了,几家选刊都给转载了。还给刊发了作者小传和一篇很有力度的评论。
  我把这些好消息马上转告了梅洁,梅洁说:“卓夫,你的创作高峰似乎到来了,你是不是趁热打铁,一口气推出一组或几组作品来,集束手榴弹,甩出去才有爆炸效应。”
  我说:“谢谢你的鼓励。”
  梅洁说:“客气什么,晚上过来,给你做点儿好吃的,鼓励鼓励。”
  “谢谢!”
  “拜拜!”
  要下班的时候,来了一位作者,唠唠叨叨地说起没完,我又不好意思撵他走,作者后来扔下一叠稿子又要请我吃饭,我婉言谢绝了,他还露出很遗憾的样子。
  我急忙打车去梅洁那儿,怕她等得着急。
  梅洁果然等急了,见我就问:“怎么才来?”
  我说:“来了一位作者。”
  梅洁调侃说:“我以为是从哪儿跑出来一个小妞,你泡人家去了呢!”
  我说:“那可冤枉我,我这个人可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你说的不全是真话,”梅洁说,“据我所知,要说男人见女人见一个爱一个那是瞎说,可要说男人对漂亮的女人见一个爱一个可是没错。可女人不同,女人只喜欢自己喜欢的男人。”
  我说:“那我有可能就属于女人那伙的,只喜欢自己喜欢的女人。”
  “你那是狡辩,外加不认账,你承认了又有什么?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喜欢男人,天经地义,再说,喜欢又不等于爱情。”
  “喜欢跟爱情又有什么区别?”
  “这你还用问我?作家先生,”梅洁不无挪揄地说,“异性之间相互喜欢那是性的吸引,而爱情却需要心灵上的某种默契和感应。一般地说,性的需要可得可失,有如过眼烟云,但爱却铭心刻骨,终生不忘。”
  “你的观点我基本赞成,”我说,“但有一点应该承认,爱情也不是永恒的。”
  梅洁辩解说:“伟大的爱情应该是永恒的。”
  我说:“爱有时是需要条件的,不存在永恒。”
  梅洁说:“你说的不对,爱情绝对存在永恒。”
  我说:“世界上永恒的东西是不存在的。地球、九大行星都有毁灭的一天,爱情怎么能够永恒。”
  梅洁说:“也许是我认识上错了,但我保留看法,算了,不跟你讨论这个了,咱们还是先喂肚子吧。”
  饭桌上,梅洁说:“我们单位升格了,由正处级单位升为准厅级单位,研究所变成了研究院,单位一把手也换了,新来的人你猜是谁?”
  我说:“那我上哪儿猜去。”
  梅洁说:“就是康健!你说这人生多他妈的戏剧性?全中国十几亿人,全省也有几千万人,偏偏他康健给我来当领导。”
  我说:“他给你当顶头上司,不会把你怎么样,他也得注意影响,再说,毕竟是同学,不会把事情做绝。”
  梅洁说:“走着瞧吧,他要是敢对我非礼我就对他不客气。不过,我还真得琢磨换换地方,另外,如果有好地方,你也帮我联系一下。”
  我说:“看看吧。”
  梅洁怂恿我写一部长篇,我说我试试看。
  和梅洁在一起,我们永远有聊不尽的话题,而且时间总是过得那样飞快。
  一个星期后,我告诉梅洁,我的长篇已经开始动笔了,她让我先讲讲人物故事,我说,等写出一稿,给她看个新鲜的。
  中篇小说《往事》被几家杂志转载后,我收到了不少读者来信,大多数读者都是有过工农兵学员经历的,其中有一封来信,实在出乎我的意外,竟是多年没了音讯的老同学何立敏来的。

  卓夫
    见字如面!
    你的《往事》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我是一口气读完的,小说写得
  很有气魄,也很感人,看来,你的作家梦已经实现了。祝贺你,老同学!
    卓夫,你一定想知道我毕业后的经历吧,那我先向你诉说一点儿梗概
  吧,等有机会见面时,咱俩再仔细聊。对你这个作家,我不想保留什么秘
  密。咱们走出学校后,我就去白土沟当了农民,我当时完全是出于一种政
  治目的,想一鸣惊人,爆个冷门。当时我想,那么多同学上西藏的,去新
  疆的,下乡当农民的,都大出了风头,我何不也一举成名呢?于是我就选
  择了白地委,我想,你别人只是同传统观念决裂当农民,而我不但去当农
  民,还同一个残废的农民结婚,我就比他们更革命,更马列了,就在我脑
  子发热发烧的同时,我还想到了白地委有可能树为全国的先进典型,到那
  时,我肯定会借光的。实际上,我是用我的灵魂和肉体压的是政治赌注,
  但很快被现实证明,我输得是太惨了,不仅老本输光了,整个人都搭进去
  了。“四人帮”一倒,我就感觉到了我的“表演”该结束了。白地委被削
  职回家后,我无法忍受村民们对我投来的复杂的目光,我就同白地委提出
  了离婚,白地委还算开明,他没有阻拦我,我们很友好地就分手了。但上
  哪儿去呢?我已无颜见江东父老,白土沟我也不能再住下去了,正在我走
  投无路的时候,一位上海知青帮了我的大忙,他说他有个叔父在新疆阿克
  玛依工作,让我带上他的信,找到他叔叔会给我安排工作的。就这样,我
  只身闯新疆,在那位上海知青的热情帮助下,我在阿克玛依一家中学当了
  一名代课教师,因为我不想在新疆落户,我一直没有成家。一九八八年,
  海南建省,我又离职南下,到了海南岛。人生地不熟,我就整天东碰西撞。
  为了生存,我在大街上推销过小报,也给那些印制名片的小作坊打过下手,
  还给一些公司当过推销员,后来在《海南日报》做过特邀记者,因为我没
  有人事档案,毕业证书也早弄丢了,所以,一般国营单位都不能接收我,
  我真的成了浪迹天涯了,生活最艰苦的时候,我还不得不跟一位流浪在海
  南的画家同居了一年。在短短的三年内,我差不多走遍了海南的大大小小
  的城镇,就是在那橡胶园,我还做过三个月的苦力,后来,我又转悠回到
  了海口,跟一位东北老乡学理发,业余时间给一位厅级干部的宝贝儿子做
  家教,等我手头积累了一点儿钱,在那位好心的学生家长的帮助下,我租
  了一个小铺面,自己开了一个发廊。说实话,我现在虽然再不用为吃饱肚
  子,找一个栖身之地而犯愁了,但我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俗话说,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我想把发廊改变成有一
  定规模的美容院的时候,我病倒了,整天昏头胀脑四肢乏力,有时彻夜失
  眠,神情恍惚,我到处求医问药,可是,一直没有明确诊断,后来,一个
  老大夫说我可能得的是神经方面的病,但不能断准。我不能正常上班,又
  要寻医吃药,仅有的几万元积蓄很快就用光了,我又过上了身无分文的苦
  日子,没办法,我只好忍痛把自己辛辛苦苦创办起来的发廊兑出去了。就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一位叫胡天明的气功大师来海南传经讲学,并且
  开办了一个神奇功辅导班。听说,练此功能治百病,无病能强身健体,延
  年益寿。有的人说,胡大师能给人开天目,能透视人的五脏六腑,能预测
  人间的过去未来,而且能给人看病治病;还有人告诉我,胡大师给人看病
  招法很绝,你只要跟他通一个电话,或者给他写一封信,他就知道你得的
  是啥病,哪怕在千里之外,他也能发功作法给你治病。我当时并不相信,
  后来,又经不住有人经常劝我,我就心活了,有病乱投医。我抱着试试看
  的心理,报名参加了胡大师举办的神奇功辅导班。意想不到的是,我学神
  奇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的病基本上好了,又练了一个月后,我只觉得
  精神焕发。胡大师说我有慧根,于是,就正式收我为他的弟子,当时,想
  直接拜胡大师为师的人很多,胡大师均不屑一顾,最后他只选中了我一人。
  胡大师虽然成了我的师傅,但我想见他也很难,他的行踪像闲云野鹤一样,
  整天飘忽不定,我们定下每天晚上子时我接他的功,他还给了我一部神奇
  功六十四轮法旨,让我天天诵读练习,他告诉我,此法旨只有对神奇功有
  一定造诣,而且信念坚定的人才能学会贯通。六十四轮法旨一旦学通练精,
  就能开天目,破译宇宙语,给人测病看病,就能洞察人的思维活动,预测
  人的吉凶祸福。现在,我在海南住的时间并不太多,大部分时间是听从胡
  大师安排,到各地去筹办神奇功辅导班,有时,也帮助胡大师编写教材。
  现在,神奇功建立了总会,在全国不少省市都设立了分会,胡大师为总会
  会长,胡大师任命我为神奇功总会副秘书长。卓夫老同学,我说的这些,
  你有可能不全相信,或不感兴趣,但我如实告诉你,我通过对神奇功的学
  习和研究,我觉得我是才开始走出我人生追求的误区。卓夫,一旦有机会,
  我会鼓动你学习神奇功法,学此功不仅会使你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还会
  纯净你的心灵,你一旦走进神奇功法的世界,你会在心灵上得到彻底的自
  由和解脱,尤其是会重新审视人生,审视大自然,审视人和自然的关系,
  到那个时候,你不再会怨天尤人。卓夫,你千万别认为我是在胡说八道,
  真的,古往今来,气功已经创造了许许多多的人间奇迹,但有一个问题应
  该澄清的是,我所讲的气功,不是民间武术练的生吞铁球、手掌断砖等小
  技艺,那是小气功,我讲的是大气功,是指人体生命科学中的气功,是指
  挖掘人的潜意识功能。卓夫,我通过修炼神奇功法和研究气功理论,终于
  发现,人类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科学是人体生命科学,而生命科学的核心
  是气功,伴随科学技术的发展,尤其是现代军事武器以及核武器的发展,
  和生态环境的破坏,人类正面临着灭顶之灾,仅仅依靠和平的口号和道义
  的宣传都无法解决人类同自然的矛盾,人类生活和科学发展的矛盾。在未
  来,只有人体生命科学的发展,才有可能摆脱科学发展给人类带来的威胁
  以及生态环境失调给人类生存带来的危难。卓夫,关于气功这门学问,我
  也是刚刚入门,还没有钻研深透,但我已下定决心,跟随我的老师,从今
  往后,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神奇法功的修炼中去,我还要不断拓宽我的事
  业,我不仅要不遗余力传功布道,还要竭尽全力张扬气功对人类社会发展
  的重要作用和伟大意义。卓夫,我不管别人怎样评价我现在所做的一切,
  但我始终会坚定我的信念,为神奇法功流传于世并能发扬光大而奋斗到底!
    卓夫,你现在活得一定很快活吧,跟咱们同学还有来往吗?盼回信把
  同学什1的情况告诉我。对了,梅洁现在干什么呢?你们两个一直是要好的,
  你不会没有她的消息吧。还有,你有时间来海南组稿吗?来时一定到我这
  儿。
    还有,你一旦有了新作,别忘了给我寄来,我好一睹为快。你那儿有
  电话吗?回信告诉我。我这儿的电话是四五三二四。不过,我不常在这儿
  住,但信是能收到的。
    顺祝
  时安
                          老同学何立敏
                           ×月×日

  读完何立敏的信,我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我当即给梅洁打电话,告诉她何立敏有消息了,而且现在成了气功大师。梅洁也很兴奋,她说,找时间给何立敏去电话。我当晚给何立敏写了回信。
  这天下午,我从饭馆刚喝酒回来,吕总编就把我叫了过去。待我坐下,他很平静地对我说:“咱们出的增刊稿子给掉包出事了。”
  我大吃一惊:“不会吧,开机前我一张一张核对的软片,一点儿没错。”
  “那开机后,你到印刷厂去过吗?”
  我说:“没有。”
  “这就是了,”吕总编说,“稿子让司马言那小子给掉包了。事实证明,司马言是备了两套书稿软片,给咱们看的那一套,他根本就没用。”
  我说:“那怎么办?”我脸上的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吕总编说:“先不用急,事情已经发生了,急也没用。你看先这样处理行不行,你先到街里的小书摊,或者到印刷厂找两本增刊来,我到省新闻出版局报刊处,先去摸摸底。”
  我说:“行。吕总,我真没想到同班同学会欺骗我。”
  吕总编说:“这年头儿,什么都涨价,就是人的道德降价,社会上正经有那么一些人,专蒙骗熟人。不是熟人,谁上他的当啊!说心里话,这种事是防不胜防,没法子的事,你说不跟熟人办事,难道尽跟不认识的人去办事?那是不可能的,让人家骗就骗一把吧,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注意一点儿就是了,上边追查下来,我多做一点儿工作,你千万别负担太重。”
  “谢谢吕总。”说完,我便打电话找司马言,可是哪里有他的影子?然后,我去街里的书摊去找《新潮》增刊号,走遍了全市的各个书摊,一本也没有看到,到站前的书刊批发市场,也没有《新潮》增刊。我直接去市第五印刷厂生产科去找。生产科长说,那本杂志是司马言拿出三千元钱做加班奖励,连轴转了一个星期,突击抢印了四十万本,印出来后,司马言全是用大卡车拉走了,一本没剩。”
  我说:“你们给找找,说不准哪个工人手里会有一本两本的,我有急用。”
  生产科长见我挺急的,就下到车间,好不容易给我找到了一本废品增刊。
  我打开,一看目录和内容提要就傻眼了,第一个标题就是《外星人强奸十七名少女纪实》,二题是《三姐妹争宠一老翁》,三题是《父女鸳鸯梦》……全是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我知道是闯下大祸了,气得我肚子都快胀破了。我回到杂志社,吕总编还没有回来,我就又打了十几个电话找司马言,一位熟悉司马言的书商透露,司马言在一个月前就破产了,在外面欠下的外债不少于五十万元,而且讨债人雇佣了黑社会人员威胁他,不给钱就要脑袋顶,司马言为了保命,新出的增刊,全用来顶债了,现在他人早不在S省了,有可能去海南了。
  砸了,彻底砸锅了!找不到司马言,跟领导、跟局里我都不好交代!司马言,我日你八辈子祖宗,你小子这事做得太阴损了,同学之间,怎么会这样黑心!此时此刻,我是恨死司马言了。
  我跟吕总编如实汇报了情况。
  吕总编听后说:“你以杂志社的名义写一份检查,越深刻越好,一定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写清楚,然后交给局里,其它的事情,我处理吧。”
  我不好意思地说:“吕总,我刚来,就闯下了这么大的祸,我……我是太没有经验了。”
  吕总编说:“这事我也有责任,原则上就不该跟二渠道的书商打交道。”
  我说:“主要责任还在我身上。”
  吕总编说:“这事不能全怪你,你是没经验。好了,你去写检查吧。”
  晚上,我熬了一个通宵,写了一份检查材料,第二天一上班便交给了吕总编。
  我最担心的是有关部门让我们停刊整顿,那样,我的责任就大了,跟编辑部的同志们我都不好交待,我毕竟是来的时间太短,还没有让别人容忍我犯错误的资本。但值得庆幸的是,事情的结局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坏,吕总编跑上跑下的检讨、疏通,一场风波总算过去了。
  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半个月后,职称评定工作结束,吕总编告诉我,尚大可被评上了副编审,我没有被评上。究其原因与我是工农兵学员有点儿关系,但主要还是因为我有贩卖刊号错误,违反了有关出版规定。后来我才听说,在评职称的关键时刻,有人给局领导和“高评委”人员写了我贩卖刊号、造成不良社会影响的检举信。我只好认账。

  一天夜里,已经十二点了,我看完一篇杂志上发表的小说,刚想上床睡觉,电话铃声响了。我操起话筒:
  “你好,哪一位?”
  一位女士的声音:“卓夫先生在吗?”
  “我就是。”我说。
  “你能听出我是谁吗?”
  “声音很熟,但一时叫不准。”我说。
  “我是何立敏!”
  “哎哟!立敏!”我一时很激动,“我的回信你收到了?”
  “今天才收到。”
  “怎么样?不错吧?”我问。
  “还可以吧。”何立敏说,“活的就是自我感觉,自我感觉好就是好呗。”我问了她一些情况,然后我把同学聚会的情况告诉了她,她不无遗憾的说,假如她得到消息,她会坐飞机参加同学聚会,她说她很想见一见老同学。我说以后还会有机会。何立敏把同学的情况问得很细。
  一个星期后,何立敏又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她已经决定,最近回S省看看老同学,也许根据情况在S省城办一个神奇功辅导站。我问她具体时间,以便去机场迎接,她说具体时间定不下来,等到S省下飞机后再联系。第二天,我把何立敏要来会同学的消息告诉了所有在S省城的同学。
  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使地球变小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从S省到海南虽隔万水千山,但三天后,何立敏已经在S省城白烨林宾馆六二八房间给我打电话了。
  我告诉何立敏,哪儿也不要去,先在宾馆好好休息休息,我马上通知在S省城的同学晚上聚会,给她接风洗尘。
  为了大家聚会方便,我跟伊娜商量聚会地点就在白桦林宾馆的餐饮部水仙厅。时间是当天晚上六时。
  我提前了半个小时,先去看望了何立敏。
  老同学久别重逢,心清都挺激动。何立敏比在学校读书时明显瘦了一些,何立敏说是练功练的,她练气功曾经“辟谷”一百多天,“辟谷”的时候每天只喝一点儿水,吃点儿水果,就是现在,她也每餐吃得很少,而且以素淡食品为主。何立敏的服饰很随便,上身是茶色休闲衫,下身是水磨蓝牛仔裤,既没浓妆艳抹,也没插金戴银。
  我跟何立敏先去了水仙厅,看好座位后,又一同去宾馆门口接同学。
  欧阳明、伊娜打车先过来了,然后就是庄则生、谷云娜、梅洁。何立敏跟几位女同学拥抱在一起,那亲热的样子,不亚于久别重逢的亲姐妹。
  酒菜上齐,大家边聊边喝酒。
  我把在S省城工作的几位同学的情况,简单地向何立敏做了介绍,然后何立敏也简单介绍了毕业后她在新疆和海南的经历,但很快,何立敏就把话题转到了气功上。她说,以往人们提起气功,首先想到的是修炼精、气、神,从而起到防病、治病、延年、益寿、增智等作用,实际上这种理解是很狭隘的。应该说气功是一门非常高级而深奥的人体生命科学,是现代科学技术体系中的一门重要学科,从长远看,研究气功科学比研究海洋学、遗传工程学、信息科学、航天航空学、材料科学等新学科还要重要。因为现代科学不管如何先进,但其所承认的定理和定律都是客观的,唯物的,都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而气功科学,即人体生命科学,却强烈地表现出人的意志的主观能力,气功里叫意念,这种意念可以直接改造世界和破坏某些视为常识的规律,如气功能治病,能移物、改变物质分子结构等等。她以她的师傅胡天明为例,胡大师不仅能遥测看病治病,而且还能呼风唤雨,有一次胡大师带功给学员讲课,下课时正赶上天下大雨,胡大师走到院子里,冒雨做功,一刻钟工夫,云开日出,等学员们走出校门,都到达汽车站点之后,天空又阴云密布,大雨滂沱又下了起来。何立敏还说,有一位得了喉癌的妇女,已经饿得皮包骨头,眼看就活不成了,找到胡大师给治病,胡大师让弟子随便舀来一碗凉水,然后手掌对着水碗发了一会儿功,让那位妇女分三天把发过功的水喝下去,三天后,那位妇女竟神奇般地能吃饭下咽了。何立敏讲完胡大师的传奇法力,又津津乐道神奇功的各种好处,说在安徽某市她办过一个神奇功辅导站,先后有一万多人参加,凡是参加神奇功学习班的人,有百分之八十的各种病患者不同程度地恢复了健康。还说,在陕西,有一个十五岁的小男孩,三岁时,由于闹眼疾,双眼突然失明,自从跟她练习神奇功以后,不到三个月时间,小男孩就恢复了视力。另外,在甘肃,有一个三十八岁的女人,多年不孕,自从跟她学习神奇功后,半年后就怀孕了,后来生下一个小男孩……后来,何立敏说她准备在S省城也办一个神奇功辅导站,因为在酒桌上,无论谁说什么,大家都不太介意。
  不过,我们都明显地感觉到了,眼前的这位从海南刚刚飞来的何立敏模样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她的思维方式和人生追求似乎全变了,同窗读书时的何立敏,张口就是思想、路线或者是什么同传统观念彻底决裂,然而现在,除了谈人生就是讲气功……从言谈举止到服饰打扮,都无法找到给我们当团支书时那个何立敏的痕迹了。岁月真是太伟大了,她不仅能让山河易容,也能让人洗脑换髓。
  饭后,同学们随着何立敏回房间闲聊了一阵,然后就各回各的家了。
  第二天,当我再次去看望何立敏时,她告诉我,她准备借此机会回辽东半岛的老家去看看,她还有一个弟弟,一个老母亲住在那儿,自从大学毕业后她只回家过一次,而且是匆匆忙忙。老母亲七十多岁了,她只给寄过钱,但没有在膝下尽过孝道,想起来常常内疚。
  何立敏做事可够雷厉风行的,当天晚上就乘火车回了老家。
  一星期后,何立敏又回到了S省城。我知道后又前去看她,并打算请她到欧阳明家里去看看。
  何立敏告诉我,她谁家也不去拜访了,她现在需要集中精力租一个大教室,办理神奇功辅导站的注册登记等有关事宜。
  我见她真的很忙,就取消了陪她拜访同学的念头。
  十几天后,在S省城一些大街小巷的显眼位置就贴出了神奇功辅导站招生的广告,并在市晚报连续刊登了招生广告。这还不算,何立敏还在市内气功爱好者云集的四家大公园,张挂巨幅宣传画,上面张贴着神奇气功开山宗师胡天明的带功做报告的大彩照,还有几十名信徒的来信以及胡大师在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的发功治病图片和说明。而最诱人的是参加神奇功辅导站分文不要,只有功夫有了长进报名申请加入神奇功协会后被批准成为会员的人才收会员费,此外就是需要自费购买神奇功法的教材和音像磁带。何立敏现身说法,不出一个星期,报名者竟超过三百多人。何立敏在电话中告诉我,可不要小看了这三百人,一个月后就有可能扩展到三千人,或三万人……
  不知是何立敏使用了什么招术,市晚报一名记者竟以《“何仙姑”功法无边,神奇功轰动S省城》为题,很巧妙地对何立敏和神奇功进行了宣传。之后,整个S省城都知道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何仙姑”,她的功法不仅能治百病,而且能预测人的过去未来、吉凶祸福……
  一时间,“何仙姑”在S省城便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远近一些人听到消息便纷纷找“何仙姑”看病、治病,也有那有权有势的便开高级轿车,把“何仙姑”请到家里去发功看病,“何仙姑”忙了一阵子,突然又失踪了,她临时收下的几位贴身弟子说何大师又去峨嵋山进修炼功去了。什么时间回来,何大师没有说。
  半个月后,何立敏才在S省城露面,而且把神奇功开山宗师胡天明请来为S省城老百姓传功授法。
  胡大师的带功报告会场设在市B大学的体育馆,一万余名气功爱好者云集体育馆。上午九时一刻,胡大师在几位弟子陪同下步入讲台。
  胡大师精神焕发,红光满面,简单扼要地介绍了他一手创造的神奇功要旨,然后就是当场发功。只在那一瞬间,奇迹便出现了,到会听讲的人有相当一部分手舞足蹈,或东摇西晃,胡大师口中念念有词,忽而站起,忽而坐下,台下听讲者也随着站起,坐下……听人传讲,有一个哑了三十多年的哑巴,当场会说话了,还有一个中风患者,当场扔掉了拐杖,自己走回家去了……遗憾的是,我没有亲临目睹这个场面,只是听说而已。
  晚上,何立敏邀我一起吃饭,老同学相邀,当然不能推辞,我问是否再通知几个同学,何立敏说下次再说,这次就不找别人了,因为是临时安排。
  酒桌上,何立敏问我,如果申请办一个气功科学方面的杂志难不难,我说相当艰难。她说事在人为,她准备跟省科委联系联合办一个《气功与未来》杂志,如果能成功,就请我当主编,我说我不懂气功,她说可以慢慢学。何立敏告诉我,她准备找个作家给神奇功开山宗师胡天明写一部传记,让神奇功在全国全面开花,但一直没有找到一位合适的作家。她问我有没有兴趣写,每千字稿酬一百元,可以写二十万到三十万字,书稿写好,就付稿酬。我问,哪家出版社出版?何立敏说出版社还没敲定,但正式出版没有问题。
  我想了想,觉得这事还有考虑的余地。近几年,各种新闻、出版部门虽然没少宣传人体生命科学、人体特异功能、气功等方面的人和事,但我还一直没有认真相信过。有关这方面的书籍和报刊上发表的文章,我几乎是都懒得去看。对此种事情我一直是半信半疑。现在,老同学示意我写一部气功大师的人物传记,我虽没有思想准备,但她说的每千字一百元的稿酬标准却让我动了心。我虽然发表过一些小说,又当上了杂志的副总编,但我仍然是个俗人,撞上赚钱的机会,而且又合理合法我当然会动心,我问何立敏:
  “什么时候交稿?!,
  何立敏说:“给你半年时间怎么样?”
  我说:“可以。但有两件事情你得帮我一下。”
  “什么事情?”
  我说:“我得亲自采访一下胡大师,另外,你把有关胡大师的资料,包括神奇功法教程等资料给我收集一下,然后交给我。”
  何立敏说:“这两件事情都好办。我跟你说,有关你的情况,我跟胡大师已经介绍过了,连你写的那个中篇小说《往事》,我都给胡大师看了,胡大师同意你写他。实话告诉你,胡大师成名后,有不少作家、记者亲自找胡大师要合作写书,但胡大师没有一个看中的,胡大师看了你写的小说,我又给你打了保票后,就同意你给写了。看来,你跟胡大师还是有缘分的。”
  我说:“试试看吧。”
  第二天,我在何立敏的陪同下,就去采访胡大师。
  胡大师住在一家三星级宾馆里,自己包下了一个套间。
  胡大师很热情地跟我握了手,然后又亲自给我沏了一杯龙井茶。
  胡大师大约有五十多岁,秃顶放光,长眉毛,细长眼睛,蒜头鼻子,元宝耳朵。他个子不太高,大约有一米七○的样子,上身穿灰色茄克衫,下身是灰色西裤,脚上是过了时的三接头皮鞋。从外表,一点儿也看不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奇功开山宗师,要说他是一个小老板或者是哪个公司的产品推销员倒更会有人相信。
  人不可貌相,我警告自己跟胡大师交谈一定要注意分寸。我跟胡大师首先交谈了一些有关气功方面的学问,胡大师很快就转到他一手创建的神奇功法,胡大师不仅给我拿出了他随身携带的经有关部门认定批准的特级气功大师证书,还给我看了他同国家某部长级的大人物一起照的合影,而且还有几位著名书法家的题字留念。其中,有一张最珍贵的照片是胡大师给东南亚一个国家的首脑夫人发功治病时照的,胡大师还给我讲了许多他发功治病,手到病除的传奇故事。顷刻间,我对胡大师也肃然起敬起来。
  回到编辑部,我便整理采访胡大师的笔记,同时,又动笔撰写胡大师的传记提纲。我把书名暂定为《神功甲天下——当代神奇功开山宗师胡天明神功实录》。
  胡大师忙着准备出国访问,所以只在S省城逗留三天,不过,在胡大师鼓动下,神奇功在S省城马上轰动起来,一些气功爱好者,纷纷改弦易辙,投在神奇功门下,找何立敏改学神奇功法。何立敏忙得跟同学联系的时间都没有了。
  何立敏在电话中告诉我,她准备说服她师傅同海外一个华裔富翁合作,在月亮湖水库风景区建一座气功疗养院,专治疑难病症,让一些对生命感到绝望的人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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